張特在城中定下一計:乃令一舌辯之士,齎捧冊籍,赴吳寨見諸葛恪,告言:魏國之法:若敵人困城,守城將堅守一百日,而無救兵至,然後出城降敵者,家族不坐罪。今恪圍城已九十餘日;望乞再容數日,張特儘率軍民出城投降,今先具冊籍呈上。
恪深信之(兵不厭詐,豈可輕信敵言!),收了軍馬,遂不攻城。
張特用緩兵之計,哄退吳兵,遂拆城中房屋,於破城處修補完備,乃登城大罵言:特城中尚有半年之糧,豈肯降吳狗耶!儘戰無妨!
恪大怒,催兵打城,城上亂箭射下,恪額上正中一箭,翻身落馬。
諸將救起還寨,金瘡舉發,眾軍皆無戰心,又因天氣亢炎,軍士多病。
恪金瘡稍可,欲催兵攻城。
營吏告言:人人皆病,安能戰乎?恪大怒言:再說病者斬之!(為政,通下情為急)
眾軍聞知,逃者無數。
報都督蔡林引本部軍投魏去了,恪大驚,自乘馬遍視各營,果見軍士麵色黃腫,各帶病容,遂勒兵還吳。
細作報知毋丘儉,儉儘起大兵,隨後掩殺,吳兵大敗而歸,恪甚羞慚,托病不朝。
吳主孫亮自幸其宅問安,文武官僚皆來拜見。
恪恐人議論(不畏浮雲遮望眼,隻緣身最高層),先搜求眾官將過失,輕則發遣邊方,重則斬首示眾。
內外官僚,無不悚懼,又令心腹將張約、朱恩管禦林軍,以為牙爪。
四、喪心被誅滅
孫峻字子遠,乃孫堅弟孫靜曾孫,孫恭之子也,孫權存日,甚愛之,命掌禦林軍馬。
今聞諸葛恪令張約、朱恩二人掌禦林軍,奪峻權,心中大怒。
太常卿滕胤,素與諸葛恪有隙,乃乘間說峻言:諸葛恪專權恣虐,殺害公卿,將有不臣之心,峻係宗室,何不早圖之?
峻言:峻有是心久矣,今當即奏亮,請旨誅之。
孫峻、滕胤入見吳主孫亮,密奏其事。
亮言:亮見恪,亦甚恐怖,常欲除之,未得其便,今峻等果有忠義,可密圖之。
胤言:亮可設席召恪,暗伏武士於壁衣中,擲杯為號,就席間殺之,以絕後患。(鴻門宴!)
亮從之。
諸葛恪自兵敗回朝,托病居家,心神恍惚。
一日,偶出中堂,忽見一人穿麻掛孝而入,恪叱問之,其人大驚無措。
恪令拿下拷問,其人告言:其因新喪父親,入城請僧追薦;初見是寺院而入,卻不想是太傅之府。卻怎生來到此處也?
恪大怒,召守門軍士問之,軍士告言:軍士數十人,皆荷戈把門,未嘗暫離,並不見一人入來。恪大怒,儘數斬之。
是夜,恪睡臥不安,忽聽得正堂中聲響如霹靂,恪自出視之,見中梁折為兩段。
恪驚歸寢室,忽然一陣陰風起處,見所殺披麻人與守門軍士數十人,各提頭索命。
恪驚倒在地,良久方蘇,次早洗麵,聞水甚血臭。
恪叱侍婢,連換數十盆,皆臭無異(預亡之相也!)。
恪正驚疑間,報天子有使至,宣太傅赴宴,恪令安排車仗。
方欲出府,有黃犬銜住衣服,嚶嚶作聲,如哭之狀。
恪怒言:犬戲恪也!叱左右逐去之,遂乘車出府。
行不數步,見車前一道白虹,自地而起,如白練衝天而去。
恪甚驚怪,心腹將張約進車前密告言:今日宮中設宴,未知好歹,恪不可輕入。恪聽罷,便令回車。
行不到十餘步,孫峻、滕胤乘馬至車前問:恪何故便回?恪言:恪忽然腹痛,不可見亮。
胤言:朝廷為恪軍回,故特設宴相召,兼議大事,恪雖感貴恙,還當勉強一行。
恪從其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遂同孫峻、滕胤入宮,張約亦隨入。
恪見吳主孫亮,施禮畢,就席而坐。
亮命進酒,恪心疑,辭言:病軀不勝杯酌。
孫峻問:恪府中常服藥酒,可取飲乎?恪言:可也。遂令從人回府取自製藥酒到,恪方才放心飲之。
酒至數巡,吳主孫亮托事先起(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
孫峻下殿,手提利刃,上殿大呼:天子有詔誅逆賊!
諸葛恪大驚,擲杯於地,欲拔劍迎之,頭已落地。
張約見峻斬恪,揮刀來迎,峻急閃過,刀尖傷峻左指,峻轉身一刀,砍中張約右臂,
武士一齊擁出,砍倒張約,剁為肉泥。
孫峻一麵令武士收恪家眷,一麵令人將張約並諸葛恪屍首,用蘆席包裹,以小車載出,棄於城南門外石子崗亂塚坑內(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諸葛恪之妻正在房中心神恍惚,忽一婢女入房。
恪妻問:婢女遍身如何血臭?其婢忽然反目切齒,口中大叫:其乃諸葛恪也!被奸賊孫峻謀殺!
恪合家老幼,驚惶號哭(避禍為先,哀嚎無益!),不一時,軍馬至,圍住府第,將恪全家老幼,俱縛至市曹斬首。
時吳建興二年冬十月也。
昔諸葛瑾存日,見恪聰明儘顯於外(張揚,惹禍之道!),歎言:恪非保家之主也!
又魏光祿大夫張緝,曾對司馬師言:諸葛恪不久死矣。
師問其故,緝言:威震其主(功高震主者身危,名滿天下者不賞),何能久乎?至此果中其言。
孫峻殺了諸葛恪,吳主孫亮封峻為丞相、大將軍、富春侯,總督中外諸軍事,自此權柄儘歸孫峻矣。
薑維在成都,接得諸葛恪書,遂入朝,奏準後主,複起大兵,北伐中原。
未知勝負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