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舍一行人的到來,隻是稍稍延遲了隊伍的紮營速度。
日薄西山的時候,營地還是紮了起來。
以易執事的身份,在這支隊伍中隻比索纏枝略遜,自然也配擁有一頂大帳。
大帳剛紮好,豹子頭程大寬就來請見了。
他是於家這支迎親隊伍的護衛統領,和楊燦這個儐相屬於這支隊伍的一文一武。
照理說,易舍作為於家的代表,既然趕來主持大局,沒有道理不見他。
可是,消息報進去,易執事偏就隻傳出了兩個字:“不見。”
豹子頭頓時呆若木雞,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一時間不知所措。
易執事如此態度究竟意味著什麼,哪怕他隻是一個粗獷的武人,心中也是有數的。
終究,這是要拿我開刀了麼?
這時,楊燦向易舍的大帳走來,準確地說,是向豹子頭走來。
“楊先生!”
“楊先生!”
路上但凡遇到楊燦的索家人,那正匆匆而行的,會停下來為楊燦讓路,極儘禮數。
那正埋灶造飯的,會扔下手中的柴禾,馬上起身,親熱地向楊燦打聲招呼,行以注目之禮。
楊燦硬剛索家的舉動,其理由雖然確實有些經不起推敲,卻讓一直憋屈的於家人出了一口惡氣。
彆看豹子頭之前曾經帶領他們和索家人大打出手,可他們哪怕打的再凶,那也是兩家下人之間的事兒。
而楊先生是向索家發起挑戰,這份膽識、這份勇氣,他們不能不佩服。
楊燦向他們一一頷首致意,緩步走到豹子頭身邊。
豹子頭緊握雙拳,依舊直挺挺地站在那兒,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大寬,你為何在這裡?”
聽到楊燦的話,豹子頭僵硬的脖頸慢慢轉動,向楊燦硬生生擠出一個笑臉。
“楊爺,易執事……他不肯見我啊。”
豹子頭努力想表現的灑脫一些,想讓語氣有些自嘲。
可這句話說完,他卻幾乎要落下淚來,那聲音裡都帶了些小委屈。
這位形貌粗獷的大漢,心底裡確實有點多愁善感。
楊燦疑惑地道:“易執事不見你?為什麼,你是咱們長房侍衛統領,對於公子之死,難道易執事就不想聽聽你說什麼?”
“嗬嗬……”
豹子頭慘笑一聲,這麼淺顯的道理,他當然也懂。
楊燦沉吟道:“易執事既然不肯見你,或許是因為你犯的事兒太大,易執事他也兜不住啊。”
豹子頭悲憤道:“公子死了,這當然是天大的事,可……我雖有護主不力之責,卻也事出有因啊。”
楊燦歎息道:“如果有一位比易執事地位更高的人已經定了你的罪,再也沒了轉圜的餘地,易執事自然沒有必要再見你,也沒有必要再聽你說什麼。”
豹子頭聽到這裡,臉色慘白如紙。
比易執事地位更高的人,那就隻能是閥主了。
幾個外務大執事雖然也有大、二、三之分,可那隻是以他們的實力和在閥主眼中的地位而言。
他們之間可是互不統屬的。
豹子頭的目光就像燃燒殆儘的火星,一點點變成了灰暗。
“大寬啊,你若想活,如今唯有一法……”
豹子頭身子一顫,急聲問道:“什麼辦法?”
楊燦四顧一眼,一言未發,而是從豹子頭身前悠然走過。
程大寬怔了一怔,突然福至心來,急步追了上去。
……
安頓已畢,易執事就命人把那個馬賊押了來。
陪同易執事審訊馬賊的,則是屠嬤嬤和楊燦。
程大寬帶著些侍衛,負責外圍警戒。
易舍是於氏家臣,如果他連殺害公子的人的底細都沒搞清楚,隻是把人帶回鳳凰山莊,那就是失職。
凡事都要閥主親力親為的話,那還要你做什麼?
這種審問,屠嬤嬤做為索家的代表,當然也要在場。
那馬賊被吊在山腳下一棵大樹上,看他模樣,約有三十歲上下。
他的額頭亂發間混雜著乾涸的血塊,右耳缺了半截,但那是陳舊傷。
肋下的那處刀口,才是前幾天襲營時受的傷。
此時,易執事的侍衛已經對他用了幾遍酷刑,身上憑添了許多處傷口,看著怵目驚心。
馬賊艱難地喘著粗氣,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求……求求你們……給我個痛快吧,我……把命還你們就是。”
他的聲音極其虛弱,受傷之後,他並沒得到很好的治療。
如今他又遭受了諸多酷刑,雙手十指的指甲都血赤呼啦地外翻著的,身上還插了十餘根樹枝。
那樹枝都是就地取材,從樹上折下的,連尖都沒削,就帶著毛刺硬生生插進了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