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鄧潯微笑答道:“老奴以為,這個年輕人很有野心、也很有心機。”
“哦?”
“此人到公子身邊才不過半年功夫,公子隻是為了報救命之恩,才把他招攬到身邊的。
當時,又是於索兩家商量聯姻的關鍵時刻,公子不可能推心置腹地對他交代一切。”
“你是說,關於我們於索兩家的關係,他是通過一些蛛絲馬跡自己看出來的?”
“是!”
“說下去。”
“公子遇害,這責任固然追究不到他一個幕客身上,不過幕客……
嚴格說來,幕客不算是咱們於家的人,而是公子私人招募的幕友。
公子一死,此人和我於家也就沒了瓜葛,可是在這隴上,如果離開於家,他還有什麼出路?
此人劍走偏鋒,用攀咬索家的手段以期進入老爺您的法眼,可謂有膽有謀。”
於醒龍微微一笑:“此舉雖然冒險,但是一旦賭對了,卻是大有可為。”
“正是如此,所以老奴認為,此子有野心,也有手段,小小年紀能有這樣的心機手段,很難得了。”
“嗯……”
於醒龍屈指輕叩著桌麵,目光落在桌案一角的一堆簿冊上。
那是於桓虎派人移交回來的財產和人員賬簿。
六大田莊,共計五萬多畝良田。
三個養馬場,共飼養戰馬一萬五千餘。
此外還有依附於這些田莊和牧場的牧民、佃戶、自由民,共計數萬人口。
這些,就是他兒子用命換回來的全部,哦,還要加上一個一致通過的“嗣子”的位子。
於醒龍自嘲地笑了笑,這些產業剛一交回來,就已被人盯上了。
偏房支脈、各大執事,尤其是於驍豹那個眼高手低的蠢貨……
這些財產,交給誰打理呢?
家族的那幾位大執事,雖然可信,卻又不可信。
說他們可信,是因為這些大執事的權柄來源於於閥。
所以,他們和於家是一榮共榮、一損共損的。
說他們不可信,是因為他們從未對長脈和二脈之爭明確站隊。
如今長子早逝,次子年幼,再想爭取他們站隊自己將更加困難。
這種情況下把這些產業交給他們打理,隻能壯大他們待價而沽的籌碼。
至於於驍豹和於家的那些偏房支脈,於醒龍根本不做考慮。
已經在於桓虎這裡吃過虧了,他豈能不吸取教訓。
對於醒龍而言,忠心才是第一位的,當然能力也不可或缺。
有忠心和有能力,這兩種人他手底下都不缺。
可是,這兩種條件同時具備的人,不好找啊……
思索良久,於醒龍突然道:“小鄧,你覺得,讓楊燦去長房做個執事如何?”
鄧潯微微動容,道:“老爺想用他?”
“不錯。”
鄧管家花白的眉微微地蹙了起來,眼底浮起一絲困惑,他一時間揣摩不透家主這番布局的深意了。
鄧潯遲疑地道:“老爺,這楊燦,已經把索家得罪的狠了。
老爺要用他,自無不可,但派去長房,會不會……”
“會讓索家不滿,讓老夫那個兒媳婦不滿,是麼?”
於醒龍離座起身,走到窗前,負手而立。
春光透過雕花的窗欞,在他臉上投下了斑駁的光影。
“老夫把桓虎交還的田莊和牧場,也儘數劃歸長房打理!
如此這般,索家和老夫那個兒媳,還會心生不滿嗎?”
鄧管家隱隱的揣摩到了於醒龍的用意,遲疑地道:“老爺是想用田莊和牧場,安索氏之心。
把楊燦作為楔在長房的一顆釘子,以備後用?”
於醒龍微微頷首:“小鄧,還是你知我呀!
這個楊燦既然投機以求幸進,那老夫就給他這個機會。
桓虎交出來的這些資產,老夫儘數撥於長房。
如此,索家那邊也不好因為一個楊燦再起糾葛了。”
窗外一陣風過,吹得簷下的“鐵馬”叮當作響。
鄧管家已經會意,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少夫人是否有喜,尚未可知。
即便已經有了身孕,是否能夠誕下男嬰,也要待到九個月後才見分曉。”
於醒龍回到書案旁坐下,執起薄瓷的茶盞,輕撥著琥珀色的茶湯:
“若她誕下男丁,索家就有理由乾涉更多,甚至是圖謀嗣子之位……”
鄧管家道:“那時,便可‘找到一些新的證據’,讓楊燦出麵,再度攀咬索家,從而斬斷索家伸出來的爪子。”
於醒龍道:“若索氏並未有孕,亦或生下一個女兒,索家就沒了理由借題發揮,老夫隨時可以把這些產業,從長房再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