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管家拊掌而笑:“二爺如今為求脫身,不得不自斷一臂,勢必不太甘心。
如果他要利用這些田莊生事,今年的秋收一定很難看。到那時,總要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的。”
於醒龍微微一笑:“攏賬的時候正是年底,我那兒媳若有了身孕,也正是那時臨盆……”
鄧管家意味深長地道:“要斬索家的爪子,需要楊燦。
要給各房各脈一個交代,也需要一個楊燦啊。”
於醒龍微微頷首,呷了一口茶湯,這才淡然道:“去安排吧。”
“是!”
鄧管家恭聲答應下來,又低聲問道:“老爺,可要派人去中原,查探一下這個丁浩和羅家的底細?”
“不必了。”
於醒龍淡淡地道:“胡楊一片金黃的時節,就是瓜熟蒂落的時候。
到時候,楊燦這顆果子,無論送給誰吃,都要摘下來了,難道還會讓它爛在樹上不成?”
……
第二天,於醒龍便再度接見了楊燦。
“楊燦,你是我兒承業器重之人,又對他有救命之恩,老夫是不會虧待了你的。”
於醒龍和顏悅色地對楊燦道:“你原就是長房的人,如今這幕友,你是做不成了。
老夫斟酌再三,欲聘請你為長房二執事,你可願意?”
於醒龍所說的長房,更準確地說法應該是長房一脈,或者長房長脈。
隻不過,大家已經習慣以“長房”來代指長房長脈了。
楊燦心中暗喜,這步棋果然走動了。
他並沒有掩飾心中的驚喜,年輕人就該喜怒形於色,越是城府不深,上位者才越會放心用你。
楊燦感激地抱拳道:“閥主如此信任,門下……臣敢不鞠躬儘瘁,竭死用命。”
從今天起,他也有資格以於氏家臣自居了。
雖然他這個執事隻是於承業這一房的外務執事,和易舍那種代表於家坐鎮一方的外務執事,尚有著很大區彆。
但不論如何,這一步的邁出至關重要,就像吏和官之間的壁壘,跨過去,方才海闊天空。
於醒龍對楊燦的表態似乎很滿意,他撫著胡須,微笑道:“老夫看你甲曆,今已二十有三,已過及冠之年,當有表字立世,不知可曾請尊長為你取字?”
楊燦道:“臣從中原逃亡隴上時尚未及冠,故不曾請尊長取過表字。”
於醒龍略一沉吟,頷首道:“既如此,老夫便毛遂自薦了。
你名楊燦,燦者字如星火,然星火終須燎原方成其勢。有了……”
於醒龍挑眉道:“你這表字,不若就以‘火山’名之,如何?”
楊燦拱手道:“長者賜,不敢辭。臣願以火山為字,效熔岩破土之勢,存噴薄衝天之誌!”
於醒龍微笑道:“甚好!小鄧啊……”
於醒龍轉首看向一旁侍立的鄧管家:“送火山去長房,助他安頓下來。”
……
長房內宅裡頭,小青梅意氣風發。
她坐在穿堂影壁前的一張圈椅兒上,翹著二郎腿,手裡端著一盞茶。
那小手捏著茶蓋兒,有一下沒一下地抹著茶水,眼風從麵前三排六列的丫鬟婆子們身上一掠而過。
這作派,是她偷師於屠嬤嬤的。
在索家時,她見過那位屠嬤嬤召集丫鬟婆子們訓話的場麵。
麵前站著的這些丫鬟婆子,約有一半是索家陪嫁的,另外一半則是原長房的人。
小青梅今日這番敲打,主要就是針對那些原本於家長房的人。
“你們都是高牆大院裡待久了的人,不管是跟著少夫人從娘家來的,還是原來就在長房裡侍候的,都應該懂規矩,識進退,”
小丫頭嘴皮子還挺利索,這番話說出來字正腔圓,跟名角兒叫板似的,整個院落裡都聽的清清楚楚。
“咱們少夫人呢,是個性情寬和的主子,不會苛待大家,可咱們做下人的,心裡頭也得有點分寸才成。”
說到這裡,小青梅呷了口茶,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規矩就是規矩,主子寬厚那是主子的恩典,咱們可不能仗著年歲長了、臉麵熟了、待的久了,就懈怠偷懶,甚至是陽奉陰違……”
“啵~”小青梅雀舌一彈,利落地吐出一片茶葉,眼刀嗖地那麼一甩。
“往後啊,誰要敢這麼乾,一旦叫本姑娘逮著了,那可是你自己個兒往釘板上撞,誰也怨不得。”
小青梅站起身,把茶盞往旁邊小幾上一放,小手一背,挺胸腆肚走下石階。
“往後,這宅子裡的規矩得明確了,該做的事兒,一樣不許少;不該說的話,一句不許傳。
誰要是不拿本姑娘的吩咐當回事兒,少夫人好說話,可不代表本姑娘也好說話。
少夫人既然讓本姑娘做了這個長房二執事,那有些人就得掂量掂量,你的骨頭硬還是家法硬了……”
“青……青梅姐姐……”
一個看起來年紀比青梅還要小一些的青衣俏婢,從穿花廊下快步走來,向她喚了一聲。
“正式場合記得要叫二執事!”
小青梅的俏臉板了板,這個巧舌原就是長房時的人,青梅對她先天就有敵意。
小青梅板起俏臉,拿腔作調地道:“什麼事啊?”
巧舍眸中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大聲道:“二執事,二執事他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