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芊跌跌撞撞闖進望江樓,身子像是被風雨搖折的小樹,臉色白得如雪。
雲羲正倚窗而坐,身形慵散,半眯著眼望向樓外繁市。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眼底一瞬的輕佻散儘,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深意。
他挑眉,語氣卻仍舊是慣常的戲謔:“不過是買個零嘴,怎地弄得像被閻王爺點了名?難不成李記的炒鍋成精,追著你討債不成?”
林芊芊心口氣急,喉嚨乾澀,一眼瞥見桌上那茶盞,來不及細想,便搶過來仰頭灌下。
茶水冰涼清冽,夾著一絲極淡的香意,順喉而下,竟帶著他身上慣有的味道。她愣了一瞬,方才反應過來——這是他的杯子!
耳根倏地泛紅,心口“咚咚”亂跳,但餘驚未散,她索性板著臉,將茶盞“啪”地一聲擱下,佯作無事。
雲羲的目光在她耳際停了一瞬,唇角微微一勾,卻未拆穿。
“狐...狐仙廟……”她聲音還帶著顫,顛三倒四地將所見說了出來:猩紅的狐眼、詭異的童子、無休無止的鬼打牆....
“…後來,有個白衣公子出現了,他生得極好看,眼睛像琉璃,皮膚比雪還白,氣質清冷,好似畫中仙人一般。他隻說了幾句話,那些鬼物就散了!”
雲羲安靜聽著,眉眼間的笑意一點點收斂。指尖輕叩案幾,良久,才似不經意地開口:”哦?那人好看到何種地步?”
林芊芊一時沒聽出弦外之音,仍在興奮:“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冷冷的,又帶點悲憫,好像一眼就能看透人心底的苦…”
話音未落,對麵少爺的眉色漸沉。
雲羲低低一笑,笑意裡卻帶涼:“小爺當初從匪窩裡把你拖出來,可沒聽你半句誇獎。倒是這位從天而降的公子,三言兩語便叫你魂不守舍。”
林芊芊這才察覺出幾分異樣,正欲辯駁,卻見他起身。
“走了。”
“啊?去哪?我才死裡逃生,魂都還飄著呢!”她急急嚷嚷,嘴還不忘耍賴,“我們先說好這兩日工錢照付,我要告假兩天壓驚!”說著,將那包被折騰得慘不忍睹的栗子推到他麵前,“喏,你要的栗子!我用命換來的,涼透了,要崩壞牙可彆賴我!”
雲羲垂眸瞥了一眼那包賣相可憐的栗子,又抬眸看向她。
她嘴上強撐,眼底的驚懼卻沒藏好,還一心記掛著去誇旁人好看。他眸色微沉,掠過一絲不悅。
隨即,他慢悠悠坐下,語調慵懶而不容置疑:”既是買給小爺的,涼了——剝開。”
林芊芊胸口一窒,氣血幾乎倒流。偏她又骨子裡不肯服輸,猛地抓起一顆,心底暗暗冷笑:剝就剝,最好噎死你!
“哢嗤”一聲脆響,栗殼碎開,露出飽滿的果肉。她拈起果仁,唇角掛著一抹壞笑:“少爺,您請用?小心硌牙。”
雲羲微愣,未及反應,她的指尖已點到他的唇畔。
——驟然的觸感,清涼而清晰。
他的唇瓣冷冽,卻柔軟得出乎意料;她的指尖因粗活帶著薄繭,生澀而微涼。冰與火的交錯,毫無預兆地交彙在一處。
空氣仿佛凝固。
甜香的栗味裹挾著她急促的呼吸,一同逼近。他心口一震,那感覺陌生,卻意外地烙印清晰,仿佛落下一顆石子,在心湖漾開圈圈漣漪。
“嗯,是涼了,也硬了。”雲羲慢條斯理地嚼著,目光落在她緋紅欲滴的耳根和強作鎮定的臉上,唇角彎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不過…看在這份‘彆出心裁’的伺候上,便不計較了。”
林芊芊自己也怔了怔,心口亂跳,偏偏死撐著嘴硬:“誰要伺候你了!”
“哦?”雲羲低聲一笑,桃花眼半眯,折扇骨輕輕挑起她的下巴,逼得她與自己對視。眼底光影瀲灩,似笑非笑,“不是伺候,是想…謀害我?你膽子不小。”
清冷的氣息裹著淡淡的甜香,驟然逼近。她心跳急得要衝出胸口,臉頰泛熱,整個人都亂了陣腳。
然而就在她快要招架不住時,雲羲忽地收回扇子,神色轉淡,仿佛方才那份近乎危險的壓迫不過一場幻覺。
他目光投向窗外的香火氣,語氣懶散:“罷了,看在你受驚的份上,帶你去個地方,定定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