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刻意的冷淡,隻是因為他確實很少和自己姐姐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
短暫的安靜後,手鞠鼓起勇氣開口:“夜叉丸說,你今天晚上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一會兒?”
陪他?
我愛羅困惑地抬起頭。
他記得今晚父親也在家,按理說是不可能讓手鞠和勘九郎靠近他的。
這個父親對待他的態度,時常都讓他覺得是不是自己身上有什麼病毒,或者臟東西,所以才會不讓他接近哥哥姐姐。
“不用了,我沒事的。”我愛羅回答。
如果放在以往,手鞠願意跟他主動說話,還說要陪他,我愛羅估計能高興到說不出話。
但現在,他更多的是感到不知所措,甚至是拒絕。
他的視線落在手鞠和自己的距離之間。那段距離,從他開門嚇到手鞠那一刻起,就一直沒有變化縮小過。
他盯著手鞠的腳尖,能敏銳感覺到,其實對方還是在害怕自己,但不知道為什麼又要說這種話。
“是夜叉丸讓你來的嗎?”他問。
“不……不是。”手鞠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墨綠色的大眼睛看起來有點驚慌,以及愧疚。
明明是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親姐弟,她真的對我愛羅了解和接觸得很少,以至於現在說話都感覺很生澀。
來自父親親手製造的恐懼感與頑固隔閡,和她天然對於自己弟弟的親近感,一直都在不斷打架。
而年僅八歲的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矛盾的家庭關係。
最終,她深吸口氣:“因為你晚上好像都沒怎麼吃飯來著……總之,你沒事就好。”
我愛羅點點頭。空氣便再次寂靜下來。
他莫名想到,自己和太陽奈在一起的時候,好像從來不會有這種存在感極強的寂靜時刻。
哪怕兩個人不說話,隻是單純地待在她身邊,他就會感覺到很自在,很開心。
隻要在一起就會很開心。
隻要能看著她就很開心。
與有沒有說話無關。
當然,要是她能多看他一下就好了。
“那,晚安?”
“晚安。”
我愛羅學著對方的話告彆,非常不熟練的語氣。
他關上門,轉身想去找太陽奈,卻看到她已經出來了。
“你姐姐挺關心你的。為什麼不和她多待一會兒呀?”她聲音很輕,因為兩人離得近所以能聽清。
原以為這孩子這麼怕孤獨,能有姐姐陪著,應該也會很高興才對。
但我愛羅有點茫然地看著她,聽到她問:“你不高興嗎?”
“沒有。”他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
不過看太陽奈已經困得有點睜不開眼了,我愛羅又拉著她一起躺回床上,碧玉色的眼睛望著她:“太陽奈要睡覺嗎?”
“是有點困……你呢?”
“我很少困。”
“啊?為什麼?”太陽奈有點擔憂地看著他,“不睡覺容易長不高啊。”
我愛羅搖搖頭:“不知道,我就是很少會覺得困。閉著眼睛也睡不著,所以晚上好無聊。”
所以那種線條超絕的全包眼線,居然是失眠熬出來的嗎……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摸了摸對方的眼睛。
手指靠近的時候,我愛羅很乖地閉上眼睛讓她摸,因為癢癢的還笑了一下。
“你現在好點了嗎?”太陽奈問。感覺他這會兒已經沒有那麼嚴重地出汗了。
我愛羅支支吾吾一會兒,垂著眼睛回答:“還是難受……”
其實已經好很多了。
有她在的這個月圓夜,大概是他度過得最輕鬆的一個夜晚。
但他不想讓太陽奈走。
她走了,這個夜晚又會被無限拉長,房間寂靜黑暗得像個墳墓。
他又會被迫聽到守鶴充滿惡意的叫聲,尖銳可怕得將他的骨頭都碾壓得嘎吱作響。
但看著她已經明顯睜不開眼了,我愛羅又連忙說:“太陽奈困的話就睡覺吧。我會在天亮之前把你叫醒的。”
“我睡著了你不還是一個人嗎?還在難受怎麼辦?”她強打精神。
“我可以看著你睡覺。”
“???”
她啊一聲,困意濃重的腦袋有點反應不過來。看著她睡覺對他難受有什麼幫助?
不過太陽奈也實在很困了,再加上這床真的好軟好舒服。還沒跟我愛羅說幾句,她就徹底睡過去。
發現這點後,我愛羅也不再出聲,就那麼安靜又專注地看著她。
有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像是經曆了千難萬險的微弱,薄薄一層籠罩在女孩臉上,朦朧而靜謐。
她剛才說過的話依舊回響在我愛羅腦海裡,波浪一樣溫柔,緩緩衝刷開月圓夜的痛苦。
“我愛羅,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情,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很多時候都是有緣分這種東西注定好的。”
——所以我和她遇到也是注定好的。
“就是歸宿!我們是注定會遇到的,你不用去想為什麼。這是一定會發生在命運裡的事!”
——一開始就是她選中我的。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一定會選中我。
“歸宿就是,不管你有多不好或者多好,在任何地方經曆了任何事,都一定可以放心回去的地方。”
——是太陽奈。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麵前的女孩,眼神執拗而純真,把她的名字壓抑在喉嚨裡默念。
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太陽奈……
無數句太陽奈擁擠在一起,好像快要從他胸口裡瘋狂掙紮冒出,開成沙漠裡罕見珍貴的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