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的空地上,劉詢蹲下身,和劉玨耳提麵命:“玨兒第一天習武,用不著辛苦,讓武師傅摸摸根骨就好,知道嗎?”
知道,知道。
這話爹已經和他說了八遍了。
劉玨敷衍地點頭,一顆心都飛到兩位武師傅身上了,小手握著木劍蠢蠢欲動。
劉詢無奈,他還不是擔心玨兒的身體,更打定了主意要守在一旁。等韓增趙充國一前一後進來,劉詢溫聲讓他們免禮,率先提出先讓他們測一測劉玨的根骨。
像奭兒就不適合習武,奭兒根骨不好,連上馬都要侍從攙扶。
皇帝雖覺得次子能成為下一個霍去病,但一旦測出玨兒不適合習武,那便不必練了,宮中錦衣玉食仆從無數,何必去吃苦?
兩位武師傅對視一眼,齊聲應了是。
對於親爹危險的想法,扔開木劍的小孩渾然不知。劉玨一雙桃花眼亮亮的,武師傅提出的要求他都照做,叫他握拳就握拳,推人就推人,紮馬步,蹦跳,來回折返跑,全都模仿得有模有樣。
趙充國不禁感歎多好的孩子啊,一看便有向武之心,同時兼有皇室的矜貴之氣!
待用家族秘法測完劉玨的根骨,趙充國愣住了。
他不信邪,等韓增測完又測了一遍,半晌顫抖著開口:“天……天生神力?”
韓增內心震撼,還以為自己家傳的方法出了錯,沒想到出自隴西將門的老將軍也這麼說,他當即補充:“天生神力,且根骨第一流!”
宣室殿陷入了寂靜,劉詢愣過之後便是狂喜:“果真?!”
“不會出錯。”趙充國深吸一口氣,若說天生神力,秦武王嬴蕩算一個,項羽算一個,文帝幼弟淮南厲王劉長算半個——可就算劉長,也是史書記載的力能扛鼎,時人無不歎服!
這樣的弟子百年難遇,日後少說也是一個猛將,趙充國眼紅了,陛下運氣怎麼這麼好??
隨即湧出巨大的失落,怎麼就出身在皇家呢。
見劉詢久久不語,老將軍唰地看向劉玨,慈愛開口道:“殿下自年歲增長,是不是時常收了力?”
劉玨早有預感,他不是一個平凡的人,學文是,學武自然也是。
聞言,他驕傲地點了點頭,伸出手虛虛握成拳狀,還不是怕把爹給打疼了,就連爹送給他的木劍,他都收了力道,沒有輕易將之折斷。
趙充國右手重重擊打了一下左手,興奮道:“那便沒錯了!”
還是韓增拉了拉他,示意不要在皇帝麵前失態,趙充國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臣失態了,還請陛下恕罪。”
劉詢怎麼會怪罪他?
大漢天子快幸福暈了,恨不能抱起劉玨猛親一口,他這麼想也這麼做了,劉玨下一秒騰空而起,臉頰印上皇帝爹用力的親親。
劉玨原本條件反射地想親回去,餘光瞥見看呆的韓增和趙充國,連忙胡亂地抹了抹臉。
爹,武師傅還在呢,注意形象,我還沒有拜師。
劉詢意識到如今的場合,也不尷尬,他小心地放下孩子,把兩位將軍叫到一旁叮囑,英俊的五官滿是熱切。
趙充國和韓增本就欣然,如今更是心甘情願,聽聞皇帝讓他們儘心儘力,一定要教導皇次子殿下成材,同時需把握好度,不能給幼童的身體造成負荷,頓時滿口答應:“臣必不負陛下所托!”
劉詢還有滿肚子話想說,低頭一看,劉玨扯了扯他的衣服,見他望來又扯了扯。
唉,玨兒這是迫不及待了,皇帝隻好依依不舍地放開兩位將軍,叫人呈上束脩,緊接著主持了拜師儀式。
劉玨抿著嘴巴,神色鄭重,朝韓增和趙充國拜了又拜,至此之後,他與武師傅便有了師生之誼,隻要武師傅不謀反,他一輩子都得尊之敬之。
韓增趙充國亦是肅然,默默受了劉玨的禮。
禮成以後,他們天然和皇次子殿下有了聯係,聯想到方才那一幕,這何嘗不是陛下的愛子之心呢。
隻要殿下不奪位,不謀反,趙家韓家就是殿下天然的後盾……呸呸呸,莫說殿下身患啞疾不能說話,假設他身體健全,意欲奪位,看陛下那副架勢,想來也不會怪罪吧?
趙充國猛然回神,繼而唾棄自己,俺老趙在想什麼?
這沒仗打就是無聊——快住腦!!
劉玨仰頭看他,這位老將軍滿頭白發,而今七十了,眼神依舊充斥著神采,劉玨暗暗立誓,他要向老將軍學習。
他也要練武練到七十,等熟能生巧了,帶著爹一起練!
退到一旁當背景板的劉詢渾身一冷,就見劉玨朝他笑得燦爛。
儘管玨兒渴盼習武,可拜師的間隙依舊惦記著爹,劉詢也笑了,寵溺之餘,渾身說不出的意氣風發。
皇帝恨不能拽來丞相炫耀炫耀,告訴他我兒天生神力,可惜,隻能等到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