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次子成了淮陽王,依舊隨皇帝住在宣室殿,等年滿六歲,他真正進入大眾的視線,開啟了正式的讀書生涯。
因為淮陽王情況特殊,皇帝專門在宣室殿開辟了一間小閣,給愛子作讀書之用,除去儒法兼修的太傅張安世,皇帝還請了一群大才給劉玨當老師。
其中有當今法家最具聲望的學者,也有儒家五經博士,博士們大多出自公羊派,少數出自穀梁派之人,並不與教導太子的蕭望之同門。
張安世實在鬆了口氣,這半年來,他過得十分辛苦。學生勤奮自律天資出眾,這很好,但也不能指著他一人薅啊,他一個年近六十的老人家,麵對如饑似渴的五歲小孩,謹慎的處事都快破了功。
睜眼閉眼都是劉玨遞到麵前的竹簡:
“太傅,這句話怎麼解釋?”
“太傅,我的字是否還有改進的空間?”
淮陽王仿佛將他當成無所不能的百寶箱,張安世有時候都想說,殿下我們彆學了,要不出去玩一玩。
就算皇帝將他擢升為大司馬,兼領尚書事,給予食邑萬戶的無上榮耀,張安世高興過後還是想退休。
如今終於有其他老師協助他了,張安世給劉玨講解經典的時候,言語間充斥著淡淡的欣喜。
劉玨抬頭看他,不愧是太傅,連讀經都覺得高興,也就是太傅這樣的人,才能一心一意虔誠向學吧。
他就不夠虔誠,因為他讀書是為了當太子,習武……是為了當太子後給爹開疆擴土。
張安世從心底感受到一股寒意,自從做了淮陽王太傅,這股寒意幾乎隔幾日就造訪。為此他還專門請了太醫令,太醫令誇他身體遠比從前康健,張安世自己都懷疑了,難不成給聰明的小孩當太傅,還有強身健體的好處?
其餘老師上任前分外忐忑,實在是淮陽王身上擁有著太多傳說。陛下對他偏心到沒邊了,連法家最厲害的大才都派了過來,萬一教不好,他們難免吃到掛落。
法家大才也很擔心,而今誰不知道太子好儒,法家的老師在太子宮中猶如擺設,若是淮陽王的喜好和兄長一樣,那他本事再大也毫無用處啊!
教授劉玨的第一天,他們的煩惱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殿下的聰慧程度讓他們震驚,不論儒家還是法家的經典,殿下竟都已熟識,在劉玨寫下對於《韓非子》的見解的時候,法家大才張了張嘴,捧著竹簡的手都在顫抖。
言之有物,實在是言之有物!殿下並非拘泥前人,而是有著獨特的思考,對於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這多麼難得啊,法家大才深吸一口氣,眼底放出灼熱的光。
劉玨擔心地看著他,老師全身抖得厲害,要不要請太醫令來看看?
自己雖然寫得挺好,但也沒有那麼好。
比起商鞅、申不害和韓非這類天才,淮陽王殿下覺得路遠且長,等嗓子好了,他就要全力爭儲,在鑽研學問的道路上,他定是不如人家了。
從不得不教,到樂在其中,老師們迅速變化態度,熱情似火地往來家宅和宣室殿。
連太子宮中的儒師都有所耳聞,擔憂地竊竊私語起來:“難不成淮陽王天資過人……”
“天資過人又如何,生有啞疾,不成威脅!”
儒師安靜地散開,覺得這話很有道理。
如今太子已然上朝聽政,除卻讀書的間隙,便是跟在皇帝身旁,看父皇召見大臣、處理政務,淮陽王再受寵愛,如何能比?
……
宣室殿,演武場。
這裡由後殿的廣場開辟而成,自從劉玨開始學習騎射,劉詢便遣人好一番改造,恰好武師傅趙充國擔任少府,君臣倆一拍即合,改造出來的效果,劉玨很是喜歡。
不過大多數時間,演武場還是作靜態射箭之用,需要上馬的時候,劉玨會隨武師傅去往上林苑,那兒場地寬闊,最適合騎馬。
“拉弓,凝神!”
韓增站在不遠處,對抽條不少的小孩下命令,劉玨脊背挺直,慢慢拉開手中的軟弓,望向靶心的目光冷靜而專注。
“放——”
劉玨鬆開手,箭鏃“咻”地一聲沒入靶心,尾端箭羽止不住地晃動。
韓增上前檢查,露出笑容:“休息一刻鐘,我們繼續。”
對於騎射,武師傅們分工明確,韓增教射術,趙充國教騎術,若合二為一,那就兩人一起教。天生神力之人,拉十石強弓也不在話下,但如今劉玨還小,韓增給他加到三石,就怎麼都不肯了,劉玨用渴望的眼睛盯著也沒用。
韓增正色道:“殿下八歲拉六石弓,已是臣忍受的極限,不然,臣就要請陛下出馬。”
劉玨:“……”從小就學會妥協的淮陽王沒辦法,隻能失望地拉開三石軟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