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南希的那句話,福爾摩斯的眉毛立刻挑了起來。
他看向阿爾娜,用嘴型重複了一遍“私下”,仿佛阿爾娜應該明白為什麼南希會來找哈德森太太聊天一樣。
阿爾娜從邊上拿了張紙,然後匆匆寫了幾個字,舉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
華生左右看了看,然後遲疑著往門口走去,“也許,我們應該先接待一下?至少不能讓她在下麵一直等著。”
在這裡偷聽可不是一種紳士行為。
“不,”福爾摩斯眼疾手快地把華生抓住了,“先聽。”
在樓上三人屏息凝神的期待中,樓下的兩人沉默了一小會。
然後,哈德森太太才輕柔地說,“當然了,我親愛的,我的客廳就在這裡。要喝點茶嗎?”
南希的回答太小了,聽不清,但隱約能聽見兩人走路時發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最後消失了。
*
舒適的小客廳裡燒著火,暖洋洋的烘烤著牆,讓牆壁上掛著的薰衣草的香味到處都是。
哈德森太太把南希領了進去,又請她坐在沙發上,就像是經曆了一切並且做好了最壞打算的女人一樣。
南希平時很鎮定,但她現在手指抓著披肩上的流蘇,心不在焉地撚動著,指關節發白。
她不知道該怎麼向哈德森太太解釋。
作為一個體麵的房東太太,哈德森太太住在貝克街,遠離東區,遠離那一切。
而南希最不想做的就是在她的麵前把自己最不光彩的那一麵暴露出來。
她給自己鼓了鼓勁,張開了嘴——
“現在,親愛的,彆太擔心了,”哈德森太太輕快地打斷了她,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塞到她的手上,“不管是什麼事情,我們都會解決的,煩惱是沒有用的。”
她詢問,“是關於什麼的?”
南希再次張開了嘴,又閉上了。
從哪裡開始?從費金把她收養說起,從他們肮臟的計劃結束嗎?
她無法脫口而出。
是的,哈德森太太,沒錯,我參與了那個搶劫你侄子的計劃,作為陰謀的一部分,會幫忙給艾薩斯灌酒?
她不能這麼說,尤其不是哈德森太太看她的眼神總帶著母親般的擔憂。
見她猶豫躊躇,哈德森太太也忍不住緊張起來。
平心而論,南希是個好孩子,毫無疑問,做事利落大方,性格爽朗,她對這個孩子一直印象不錯。
雖然說鄰居們偶爾會對她說些有的沒的,比如說講講這姑娘的壞話,但哈德森太太從沒放在心上過。
“你可當心點,哈德森太太,”鄰居今早吐出來的那些閒言碎語像是在她耳朵邊陰魂不散,“這種女人,我見的多了,肯定是覺得艾薩斯先生前途光明,想勾引這個孩子,等到懷孕了,借機嫁給他呢!”
哈德森太太當時就拿著擀麵杖把這個可惡的碎嘴男人趕走了。
但是看著南希深夜找她,並且明確說要“私下聊聊”,她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南希是個挺好的姑娘,如果自己的侄子和南希情投意合、想方設法追求她,最後真的成了一對有情人,作為小艾薩斯唯一的長輩,哈德森太太倒也沒覺得怎麼不好。
這隻能說明自己的侄子眼光不錯。
南希能乾又聰明,看見她可憐的身世不同情反倒陰陽怪氣,那算是什麼正常人嗎?
但是、但是艾薩斯這個破孩子,不會這麼不負責任吧?
在哈德森太太緊張的神色中,南希終於成功的開了個頭。
“是……是關於艾薩斯先生的,”她的聲音基本上比耳語高不了多少。
那塊石頭終於砸了下來。
哈德森太太鬆了口氣,表情瞬間變得理解了起來,“啊,不必擔心,親愛的,我從小艾薩斯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認識他了——這個年輕的家夥——雖然他有時有些古怪,但他的心腸還是很好的。”
南希困惑地睜大了眼睛,愣愣的看著哈德森太太,不明白話題是怎麼跑偏的。
是的,沒錯,艾薩斯先生是個好人,雖然有點奇怪,但不影響本質……但這跟她今天要說的事情毫無關係?
這樣想著,她隻好開口,“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哈德森太太。”
哈德森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臂,拿起茶壺,打算給這個姑娘再倒杯茶,“沒事的,我可憐的孩子,如果那是……脆弱的,我們就不必非得把它出口。”
她嚴肅地說,“你不必感到羞恥。我會要求艾薩斯負責任的,否則這太混賬了,你放心,他會對你好的——”
南希終於明白哈德森太太誤會了什麼,她的臉頰漲得通紅。
“不,不是,夫人,”她差點把茶杯摔了,“我不是——他不是——該死的——”
在極度的慌亂中,那句話絕望地從她嘴裡衝了出來,“哈德森太太,我在這裡是因為費金打算在周六晚上搶劫艾薩斯!就在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