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將手中酒壇猛地一舉,仰頭“咕嘟嘟”飲下老大一口,辛辣的酒液如同滾燙的岩漿流進喉嚨,卻澆不滅胸中翻騰的恨意,嘶吼道:“殺不儘天下狗貪官,我兄長生前……也是被那些披著官皮、人麵獸心的豺狼,活活害死的!”
銅鎖突然發燙,鎖靈的聲音罕見地肅穆:“廢柴,你們三個……不會要做好基友吧?”
西門慶駭得打個冷戰,懶得搭理鎖靈。
“殺儘天下貪官?不如掀翻這口醃臢世道的大鍋!”西門慶舉起酒壇,“我等三人義結金蘭,這理由夠不夠?”
三隻酒壇在桃瓣紛飛中轟然相撞。
“痛快!!”魯智深須發皆張,聲如霹靂。
“正合我意!”武鬆眼中精光暴漲,如同出閘猛虎。
“當啷——!”三隻粗陶酒壇裹脅著雷霆萬鈞的氣勢,轟然相撞!
魯智深仰天大笑,聲震林樾:“好!從今往後……”
“貪官汙吏,見一個殺一個!”武鬆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淬火的鋼釘。
“豪強惡霸,遇一對宰一雙!”西門慶的青銅指爪猛地發力,“哢嚓”一聲,竟將手中殘破的壇沿捏得粉碎!
無數桃花簌簌飄落,輕柔地覆蓋在三人緊繃如弓的肩頭,仿佛天地無聲的加冕。三雙大手——一雙布滿老繭、骨節粗大;一雙筋肉虯結、蘊含爆炸力量;一雙覆蓋著冰冷的青銅龍鱗——帶著滾燙的溫度和同樣沸騰的殺意,在紛飛的花雨中,緊緊、緊緊地握在了一處!
一聲石破天驚的咆哮,如同三頭凶獸的合鳴,撕裂了暮色,直衝雲霄:
“這口醃臢世道的大鍋——我們兄弟掀定了!”
拴在樹下的三匹神駒仿佛被這衝天的豪氣與殺氣所激,同時人立而起,引頸長嘶!嘶鳴聲穿雲裂石,帶著金戈鐵馬的錚鳴,在染血的晚霞中久久回蕩,為這驚世盟誓助陣!
桃園三結義,西門慶胸中仿佛有一團熾熱的火焰在燃燒、炸裂,幾乎要衝破胸膛。
他臉上抑製不住地綻放出笑容,卻並非僅僅因為武鬆的萬夫不當之勇和魯智深的倒拔垂楊柳之力。
他心中翻湧著更深的激賞——這兩人,一個為兄仇忍辱負重終成殺神,一個為朋友兩肋插刀不惜落草,皆是不畏強權、睥睨生死的真豪傑!
能與這等頂天立地的好漢,在這汙濁的末世桃林裡歃血為盟,今後並肩而戰,他如何能不驕傲?如何能不心花怒放?
當下,他收斂笑容,雙手抱拳,眼望蒼穹,朗聲道:“皇天在上……”他依稀記得,戲文裡、話本中,那些英雄結義,似乎都是這套莊重的開場白。
“囉嗦!”一聲炸雷般的斷喝驟然響起!
魯智深狂笑著,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把扯開身上那件半舊的僧袍,露出筋肉虯結、刺滿猙獰花繡的古銅色胸膛,叫道:“要立誓?灑家偏不信那套文縐縐的酸腐說辭!”
話音未落,他已抄起倚在樹旁的水磨镔鐵禪杖,雙臂筋肉墳起,如風車般狂舞起來!“嗚——嗡——!”沉重的禪杖撕裂空氣,發出駭人的尖嘯!杖影翻飛,罡風獵獵,十丈之內,桃枝應聲而斷!粉紅的花瓣與翠綠的枝葉如遭颶風席卷,漫天狂舞,下起一場淒豔的花葉之雨!
“皇天?呸!”魯智深收杖而立,杖頭月牙刃寒光凜冽,直指蒼天,聲如洪鐘:“老子隻認手中這柄禪杖是天道!它說殺誰,灑家便殺誰!”
魯智深的話如同火星,瞬間點燃了武鬆胸中壓抑的滔天怒火!他眼中凶光暴漲,仿佛要焚儘眼前的一切汙穢!
沒有任何言語,他猛地擰腰旋身,缽盂大的鐵拳帶著積鬱已久的血海深仇,如同攻城巨錘,狠狠砸向身旁那棵需兩人合抱的老桃樹!“哢嚓——轟——!”
一聲令人牙酸的巨響!老樹劇震,樹皮爆裂,木屑紛飛!碗口粗的樹乾竟被這一拳硬生生砸出一個觸目驚心的深坑!
“今日立誓,”武鬆的聲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我三兄弟不誅儘天下貪官汙吏,武二這顆項上人頭,便親手摘下,掛在這桃樹最高的枝頭!曝曬成灰!”
看著眼前一個怒問蒼天,一個拳裂古樹,西門慶胸中那股混雜著暴戾與快意的火焰燃燒到了極致!他縱聲長笑:“哈哈哈!好!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三人目光交彙,在殘陽如血、落英繽紛的背景下,看到了彼此眼中同樣的決絕、同樣的瘋狂、同樣的——對這汙濁世道最徹底的宣戰!
夕陽終於沉入遠山,隻在天際殘留下一抹如同傷口的暗紅。
三匹神駒再次人立而起,對著那最後一抹血色殘霞發出嘹亮的長嘶!嘶鳴聲如同裂帛,刺破黃昏的寂靜,仿佛在為這個注定不平凡的夜晚拉開序幕。
“駕!”西門慶猛地一夾馬腹,白龍馬如同離弦之箭率先衝出!武鬆、魯智深緊隨其後!
三匹神駒化作三道閃電,撕裂暮色,直撲向清河縣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