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黑影一閃,如同一片被風吹起的破敗血袍,幾個詭異的縱躍,便消失在那高大巍峨的樓船之上,隱沒在跳板儘頭幽暗的入口裡。
“哇呀呀!氣煞灑家也!”
眼睜睜看著那高衙內的大船在視野中囂張地蠕動,看著那可憐的姑娘被拖入淫窟,魯智深氣得幾乎咬碎鋼牙!
他狂吼一聲,如癲如狂!一股無處發泄的衝天怒氣直衝頂門,抬腳對著旁邊一塊完好的青石板狠狠跺下!
“砰!哢嚓!”
一聲悶響伴隨著清晰的碎裂聲,那足有數寸厚的青石板竟應聲四分五裂!
這一腳之力,儘顯其滔天怒火!
西門慶雙目圓睜,他臉上因劇痛而產生的扭曲瞬間被一種冷酷到了極點的決絕!
龍鱗反噬,終於熬過去了!
他猛地一咬牙,豁然起身,一步就跨到張順身側,將他拉到極近處一陣低語。
張順頻頻點頭,眼睛慢慢亮了!一抹混合著興奮、嗜血和搞事的笑意瞬間爬滿了那張精悍的臉!
一聲無聲的水花濺起!
張順如同一頭矯健的海豚,頭下腳上,以一個極其標準又迅猛的姿態,悄無聲息地紮進了運河中。
碼頭嘈雜,船行緩慢。
眾人尚在望著那緩緩移動的樓船隻能搖頭嗟歎。
突然——
在靠近那艘三桅樓船近岸一側的水麵下方,仿佛有一道細微的白練一閃而逝,無聲無息貼上了三桅大船最要害的位置——龍骨!
船底的河泥中,張順左手五指如鉤,死死摳進一處微微凸起的船板縫隙,借力穩定身體,右手探入靴筒中,“鋥”地拔出一把短刀,
這正是西門慶不久前才贈予他的利器!
手臂肌肉瞬間墳起,所有的力量在這一刻凝聚於刀尖!
“噗嗤!嘎吱…嘎吱嘎吱…”
張順手腕猛力一旋!那鋒利無匹的刀尖如同鑿冰錐般,狠狠紮進足有半尺多厚的船底板!初入時如同刺入腐朽皮革的沉悶聲響,緊接著便是令人牙酸的、木頭被強行剜開、撕裂的刺耳聲音。
刀刃在巨木中旋攪,如同切豆腐一般。
手腕極速而有力的一圈擰轉!僅僅一個呼吸間!
一個拳頭大小、邊緣參差不齊的窟窿,赫然成型!
渾濁冰冷的河水瞬間找到了宣泄口,如同找到了堤壩缺口的洪水,帶著“汩——!”的沉悶湧流聲,瘋狂地向船艙內部倒灌!
沒有絲毫停留!張順拔刀,身影在水中隻是極其輕靈地一扭一滑,便如同鬼影般悄無聲息地換到另一處空骨位置!
“噗嗤!嘎吱!噗嗤!嘎吱!噗嗤!嘎吱!……”
水下悶響與令人心悸的木頭呻吟接連響起!刀鋒如同毒蛇的獠牙,每次紮入都伴隨著水流瘋狂倒灌的絕望嘶鳴!
張順的動作又穩又快!力量運用得精準無比!專挑船底結構的關鍵點、龍骨附近的薄弱處下手!
這把短刀,在他手中成為了最精準高效的“開罐器”!
短短七八息的功夫!如同惡蛟般的白線在水下圍繞著船底要害急速穿梭!
七八個碗口大的窟窿,像是猙獰的傷口,瞬間湧入渾濁的河水……
“不好啦——!漏水啦!後……後艙被、被鑿穿啦!船底破啦——!”
大船上,幾乎在第一個窟窿形成的瞬間,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間炸開!
淒厲變調的尖叫從底艙直衝甲板,如同引爆了一顆無形的炸彈!
“天神爺爺啊,這……誰能鑿穿這麼厚的木艙?……”大船上頓時炸了鍋!驚恐的尖叫劃破夜空!
高衙內那張油頭粉臉瞬間煞白如紙,指著水裡跳腳大罵:“死人啊!下去!快下去給本衙內堵住啊!”
幾個會水的護衛撲通撲通往水裡跳,搶了條小船玩命往漏水的大船劃。
就在這時!更邪乎的一幕讓碼頭上所有看客汗毛倒豎!
借著大船上晃悠的燈籠光,隻見挨近三桅樓船的河麵上,“嘩啦”一聲拱起一個怪影!
渾身塗滿墨綠色的河泥,爛水草纏成惡鬼似的頭發蓋住半張臉,隻露出兩隻黑洞洞的眼睛……
那東西猛地仰起臉,喉嚨裡發出陣陣不似人聲的,嬰兒夜啼般淒厲尖銳的哭嚎!
“水鬼!水鬼索命來啦——!”有人當場嚇尿了褲子,連滾帶爬往後退!
西門慶腦子裡,鎖靈笑得直打跌:“噗哈哈哈!本姑娘算看明白了!‘浪裡白條’這名號啊,精髓全在那個‘浪’字上了!這扮鬼嚇人的本事也是一浪接一浪啊!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