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上碎紙裁成的“雪花”被八名小廝鼓動的孔雀翎巨扇掀起狂瀾,糖霜如霰雪紛揚,黏在桃木槍頭的白布團上凝成冰晶。
寶藍勁裝的李瑞蘭與桃紅戰襖的碧雲桃各持七尺木槍,槍尖花苞蘸滿糖霜,在燭火下折射出細碎寒光。
鼓點如雷聲中,老鴇嘶喊穿透喧囂:“決勝局了,你二人誰能摘得‘墨街花魁’,各憑本事,戰吧!”
兩聲嬌喝傳出,寶藍色與桃紅色兩道身影瞬間又衝撞在一起!
碧雲桃木槍尖挽起霜花,纖腰後折幾近貼地,槍杆上花骨朵如活蛇竄起,直指李瑞蘭心口!
李瑞蘭細腰一扭,抬槍格擋開木槍,順勢一個高飛腿,直踢碧雲桃胸前……
兩人翻翻滾滾鬥在一處,西門慶抿一口茶,笑眯眯地看著兩人爭鬥,心中卻波瀾不驚。
在他看來,二人不過是花拳繡腿罷了,若真是生死相搏,兩人身形中儘是破綻。
不過,台下秀才們可不管這一套,這些人都是青樓常客,來此處向來都是找姑娘尋樂子來的,什麼時候見過這等場麵?
“二鳳競翔,堪比二龍戲珠啊!”
“不虛此行,不虛此行!”
“這小腰有勁,這幅度,嘖嘖……”
“這二人槍法不錯,但老爺我也有一把金槍,我料這二人誰也擋不住!哈哈!”
……
盞茶功夫後,二人依舊沒有分出勝負。
戲台上,二人也都想爭這“墨街花魁”的名號,彼此平日裡二人雖是姐妹相稱,但這關鍵時刻,卻誰也不讓誰。
再戰數合,李瑞雪突地一個回馬槍,碧雲桃舉槍格擋,冷不防李瑞蘭槍招卻是虛招,一招裙裡腿向上撩去,正中碧雲桃肩頭。
碧雲桃“嗯嚀”一聲,撲身倒了,濺起一片“雪花”……
這一聲“嗯嚀”裡,有不甘,有驚懼,更有濃濃的媚意,就連西門慶聽著身子都酥了半邊。
台下眾秀才嘴巴張得老大,雙目突出,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
史進興奮地拍了一下巴掌,湊在西門慶耳邊,低聲笑道:“哥哥,怎麼樣,蘭兒這一招,是我偷偷教的,嘿嘿!”
西門慶一笑,心道九紋龍果然是個風流主兒,這是他的喜好,但也是他避不開的軟肋。
台上,李瑞蘭附身攙扶起碧雲桃,關切問道:“妹妹休怪,可踢疼了?”
碧雲桃漲紅著臉嫣然一笑,道:“不疼,姐姐果然是女中豪傑,妹妹服了。”
老鴇高叫道:“比武結束,請諸位驗傷!”
李瑞蘭和碧雲桃並肩站立在戲台上,揚起白皙的脖頸,款款平伸雙手,緩緩在原地轉起了圈。
“一、二……六、七……!”
“十七……二十……二十一!”
眾秀才伸長著脖子,細細數著兩人身上糖霜白印……
老鴇也走上戲台,細細數起來,片刻興奮大叫:“蘭兒姑娘身上二十七處白點,桃兒姑娘身上三十二處白點!”
眾人歡聲雷動。
史進狠狠一攥拳頭,叫道:“贏了!”
小廝捧出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頂鮮花編成的花冠,笑道:“哪位爺賞臉,願意親自上台來,為蘭兒姑娘戴上這頂花冠?”
眾秀才聞言幾乎瘋狂,誰不想親自上台?
再看老鴇,在台上嘻嘻一笑,道:“這麼多人選誰好呢?不知二樓包廂內貴客可否賞臉,為新任‘墨街花魁’戴上花冠?”
老鴇是個聰明人,這等攀附權貴的好機會怎會放過?再說,高衙內不隻是權貴,更是個撒銀子沒數的主兒。
二樓樓梯一陣響動,高衙內一路小跑下來了,興奮得臉色潮紅。
他在汴京本就是吃喝嫖賭的行家,這等露臉的機會自然不會錯過。
眾秀才一陣唏噓,自繡江河畔處斬張文遠,眾人已經知曉高衙內的身份,誰也不願觸碰他的黴頭。
高衙內清清嗓子,一搖三晃登上戲台,大笑著拿起花冠在手中掂了掂,先摸了一下李瑞蘭臉蛋,才笑嘻嘻把花冠扣到了她頭上。
老鴇帶頭鼓起掌來,台下卻鴉雀無聲,眾秀才雖不願得罪高衙內,卻也懶得捧他的臭腳。
高衙內努努嘴,有些掃興,訕訕走下戲台,眼看著不高興了。
戲台下,老鴇趕緊端了一盤大棗來打圓場:“衙內前來捧場,流觴院蓬蓽生輝,蘭兒、桃兒,快喂衙內吃一顆大棗,高衙內學富五車,咱們提前恭祝衙內此次發解試——‘棗’日登科!”
李瑞蘭和碧雲桃二人,都是風月老手,哪能不明白老鴇的意思,不過是借個吉祥話先敷衍過去這個紈絝罷了。
不過老鴇這一次卻失算了,高衙內連一本書都讀不囫圇,當麵說他“學富五車”,這廝心裡已經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