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囡囡用力地點著小腦袋,小臉上的神情無比認真,奶聲奶氣地保證:“囡囡都跟著秦雨叔叔學了好多古詩呢,以後也考女解元,嘻嘻!”
一旁,隱在柔光中的鎖靈撇了撇嘴,做了個誇張的鬼臉,終究還是把到了嘴邊的“廢柴作弊”的吐槽硬生生咽了回去。
在這份純粹的孺慕之情麵前,她選擇了沉默,隻是那眼神裡的戲謔,卻怎麼也藏不住。
西門慶抱著女兒,享受著這難得的溫馨時刻,對鎖靈那促狹的眼神隻作不見。
“撲通!撲通!”
後半夜,萬籟俱寂,隻有河水輕輕拍打船舷的聲音。兩道沉重的落地聲和一道略顯輕盈的聲響,幾乎同時從大船的甲板上傳來,打破了夜的寧靜。
西門慶豁然睜開假寐的雙眼,身形一閃已出了艙門。
清冷的月光下,三道風塵仆仆卻難掩精悍之氣的身影立在船頭,正是史進、武鬆和魯智深。
武鬆和魯智深依舊沉默如磐石,隻是對西門慶點點頭。
而史進,這位九紋龍,臉上卻帶著一絲未能儘去的憤懣,更有一絲深深的慚愧。
西門慶的目光落在史進身上,帶著詢問:“史大郎?你……怎的沒有回二龍山?”
史進聞言,猛地抬頭,月光照亮了他眼中閃爍的水光。
他一步搶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西門慶麵前,聲音哽咽道:“哥哥!西門哥哥!”
他重重一個頭磕在冰涼的甲板上,“小弟此番遭此奇恥大辱,身陷囹圄,累得哥哥費儘心機,甘冒奇險搭救!此等再生大恩,史進沒齒難忘!隻是……隻是……”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燃燒著屈辱的火焰,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隻是這一切禍事,全拜那流觴院裡的賤婢李瑞蘭所賜!這口惡氣,小弟……小弟實在咽不下!若不討個公道,小弟縱是躲到天涯海角,心裡……始終藏著一把刀!”
西門慶靜靜地聽著,臉上並無太多意外。
情之一字,最是傷人,尤其對史進這等重情重義又血氣方剛的好漢。
他彎腰將史進扶起,沉聲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起來說話。此仇自然要報。隻是須得謀定而後動,切莫再衝動行事。”
這時,旁邊一處虛掩的艙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張順探出頭來,臉上掛著水洗過般的清爽笑容,帶著一絲促狹:“嘿嘿,史進兄弟,你光顧著謝西門哥哥,可還沒謝我呢!哥哥我今日在護城河裡泡了小半個時辰,骨頭縫裡都是淤泥味兒,這辛苦費,你可得記在賬上!”
史進看到張順,一把抱住了他,哽咽道:“順子哥!你為小弟甘冒奇險,這份情義,史進記在心裡了!日後水裡火裡,哥哥一句話!”
“哈哈哈!好兄弟!有你這句話,哥哥這身淤泥就沒白沾!”張順也用力回抱著史進,兩人相視大笑。
西門慶看著眼前這一幕,眼中也流露出欣慰。
他吩咐道:“張順,煩勞你將船駛到河心,此地雖偏,終歸離岸太近。”
張順應了一聲,熟練地解開纜繩,搖動船櫓。
大船如同一條大魚,悄無聲息地滑向繡江河寬闊的中央。
船錨落下,穩穩定住。
河水在月光下泛著幽深的光澤,四望茫茫,唯有水聲與風聲,再無半點人跡。
武鬆和魯智深已從船艙裡搬出幾壇烈酒、一大盆熟牛肉、幾碟醬菜和幾個粗瓷大碗。
幾人也不拘禮,就在船甲板上席地盤膝而坐,以天為幕,以船為席,開始了屬於他們的月下船宴。
烈酒傾入粗碗,辛辣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西門慶端起碗,敬了眾人一輪,才將這連日來的謀劃布局娓娓道來。
他語氣平靜,仿佛在講述彆人的故事,但其中環環相扣的算計、對人心的精準把握,聽得史進、張順連連咋舌,連武鬆眼中都閃過凝重和深思。
“妙!妙啊!”張順拍著大腿,灌了一大口酒,“哥哥這心思,九曲十八彎,隻是,小弟有件事想不明白。既然要搞那高衙內,我在水裡功夫還算湊合,今日在北城門木橋上,小弟一刀結果了那廝豈不痛快?為何還要……留他一條狗命!
這話問出了史進和武鬆的心聲,連魯智深也停下撕咬牛肉的動作,抬眼看向西門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