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程夢得立刻道。
程憲章將文章遞給他。
他要走，想了想，又覺得叔叔自己一個人在這兒坐，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便問：“叔叔你怎麼還不睡？”
程憲章回道：“喝了些酒，不想睡，清醒一下。”
說得好像沒什麼事的樣子。
程夢得覺得叔叔顯得孤獨，多半是沒成親的原因，便道：“叔叔是不是年內就會成婚？我那嬸嬸長什麼樣？聽說隻有十八歲？比我大不了多少呢！”
程憲章沒回話，這讓程夢得覺得叔叔好像對這話題不感興趣。
可真奇怪，如果是他要娶媳婦兒，他保管興奮得不得了，逢人就說自己要娶媳婦兒了。
他又說：“叔叔，你是不是不開心？”
他原來以為叔叔在京城做大官，一定是很多朋友，天天和朋友一起吃喝玩樂，吃的還是大魚大肉，還可以娶很多女人。結果事實是夜深了，叔叔一個人在這兒喂蚊子，好像心事很多的樣子。
程憲章看向他，說道：“你坐。”
程夢得在他身旁坐下。
他反問：“你覺得我不開心麼？”
程夢得點頭：“叔叔很少笑……我記得小時候你也不這樣的。”
程憲章道：“大概我本來就是個無趣的人吧，加上也忙，每天都是公務，似乎沒有什麼很開心的事。”
“那怎麼不找點開心的事呢？”程夢得問：“如果做官了還這麼不開心，那要做官乾什麼？”
“做官並不是為了開心。”
“至少不能太難過吧，難不成讀那麼多書，考科舉，起早貪黑的當大官，最後還要過得不開心？那還不如在家摸蝦蟆呢！”
程憲章笑了笑，摸摸他的頭，最後卻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兒，和他道：“好了，去休息吧，等老師旬假了去看廟會。”
“好！叔叔也早點睡。”程夢得拿著文章起身往前，程憲章卻突然叫住他。
“夢得——”
程夢得回過頭。
他問：“人這一生，總要遂幾次自己的心意，要不然就太無趣了，你說是麼？”
這問題太高深了，程夢得想了想才道：“為什麼不是……一直遂自己的心意呢，那不就能一直有趣了？”
程憲章笑了笑：“好，你去吧。”
程夢得後來躺到床上想，他的回答太小孩子了，人哪能一直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啊，比如他挺想家鄉那些小夥伴的，真想他們也能來京城一起玩；也覺得讀書好累，先生好嚴，真想天天玩……可這明顯都是不可能的！
……
自從和鄭泊如相看，虞瓔就得自由了，可以四處活動。
虞老爺子雖然還想在鄭泊如身上努力，但虞夫人卻覺得一個老男人還看不上自家閨女，不要也罷，再去找就是，所以不限製虞瓔出門。
回長安後，虞瓔第一次去了廟會。
隨便逛了幾圈，她覺得累了，就去附近茶樓上坐了坐，要了碗雪酥山，聽下麵說書人說書。
講的是什麼故事？不是《紅拂女》，也不是《武王伐紂》或是《哪吒鬨海》，而是京城名人軼事。
說書人先講了某員外家裡的妻妾鬥，講得一波三折，精彩紛呈，但並不點名，下麵人卻似乎十分清楚，都猜是詩詞大家霍公家裡。
下一段，就講到某年輕高官。說此人相貌英俊，身材偉岸，又年輕，本該有良緣，可惜多年未娶。
下麵人就問為什麼。
說書人講，彆人也猜呢，後來那高官的和離過的前任妻子就說了，因他那方麵不太行，所以兩人才和離的。
虞瓔聽到這裡，一口雪山酥嗆在喉間，連咳了好幾聲，雲錦連忙拿茶水來給她喝了一口。
她再吃不下去了，扭頭看向下麵。
茶客除了愛聽妻妾鬥，捉奸，夫妻吵架，也愛聽這種隱私，紛紛猜測是誰，卻還沒猜出來。
說書人還在繼續，說最近發生了一件事，京城某縣衙去查封一處藥鋪，因為藥鋪裡賣假藥，不巧賣進了宮裡，害得皇上龍顏大怒，馬上派人去查藥鋪，沒想到就在裡麵撞到了這年輕高官，他要成親，正在裡麵找大東家治病，而這大東家專擅男科，經查，年輕高官得的正是“陽事不舉，乍交即泄”之症，此番被縣尉撞見，十分尷尬，因此回去還彈劾了縣尉。
原本彆人還沒猜到這年輕高官是誰，說到彈劾，便有人明白了，說這人是禦史台的。
於是好幾個人都去問坐角落裡的一人，據說他是燕王府的管家，知曉許多事。
那管家一邊笑，一邊打謎語，虞瓔聽得心慌。
她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怎麼就傳到說書人口中的，誰給他的膽子在這兒大放厥詞？還什麼藥鋪，什麼病症，說得跟真的似的，純粹一派胡言！
自從上次程憲章給她警告，她再也沒有說他壞話了好嗎，原以為事情就這樣淡了，沒人記起，哪想到竟還越傳越離譜了。
虞瓔聽不下去了，下了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