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時光如白駒過隙,光陰如梭,一年半很快就過去了,談允賢因為年紀實在太大,外孫女不放心,親自接她過去居住,妙真遂拜彆了師父,提前隨著爹娘回家。
她的衣裳不過三四套換洗的,醫書卻是滿滿裝了三口箱子,爹還是和往常一樣,一不寫字,就全身酸痛,常常用一個木錘子捶著胳膊肩膀。
“等我回去給您灸手三裡、曲池穴,保管灸了之後渾身舒暢。”妙真忙道。
徐二鵬連連點頭,他就巴不得有人給他疏解一下腰酸背痛的。
三人上了船,風還有些大,妙真趕緊讓梅氏披上衣裳,因她娘去年年底剛生了弟弟,不能受涼。
又聽梅氏道:“你剛滿了十三了,這書也讀了,醫術也學了,日後就好生在家。說來,你小姑姑正好也要出嫁了,還趕得上呢。”
“娘,大伯父和大伯母會從金陵回來嗎?”妙真還記得大伯父當年讓家中送錢的事情。
梅氏捏了一下她的手:“原本你爹和你三叔托黃家的人去問,後來也寫信給你大伯的朋友,都杳無音訊。結果,今年元宵節這幾個人終於回來了,回來後,一時住的地方都沒有。先在你三叔家住了幾日,你三嬸的為人你也是知曉的,你六歲時,她跟你給了五文錢,到現在都還在說嘴,你祖母還跟你大伯一家討你小姑姑的嫁妝錢。這一來二去的受不了了。你三叔他們又說咱們家有空院子,要來咱們家裡歇腳,虧得你爹不同意。”
“那後來怎麼辦了?”妙真問起。
梅氏道:“之前咱們那兩間屋子一共作價二十兩賣給你三叔的,但這些年他陸陸續續的,也不過才還了一半。所以,你爹當著全家人的麵說,讓各家一共借十兩給你大伯,讓他們至少有歇腳的地方,不能總寄人籬下,至於,咱們家的那十兩,就讓你大伯跟你三叔討去。”
妙真聽了,直是慶幸他爹精明,從三叔的債主變成大伯的債主,不過,她又問:“後來怎麼樣了?”
“你三叔隻拿了十兩出來,說是還你爹的債已經還清了,這十兩就能買兩三間屋子住下了。不過你大伯父他們拿了這筆錢,去了染巷附近賃了兩間屋子住下。”
“何至於此,我記得他們家好衣裳好首飾那麼多,隨意當掉幾件不就好了。染巷住的人三教九流,龍蛇混雜的,並不好。”
原本在一旁捶背的徐二鵬道:“那有什麼辦法呢?我也隻做個順水人情,能從你三叔這裡饒出十兩給他,已然不易。”
妙真聽了心有所感,又忍不住想茹氏的診金每次約莫二三錢左右,名家卻常常二三兩或者到五兩左右,自己若是收診金,隻能先從一錢收起。
無論在古代還是現代,日子想過的好,有所追求,都得先把物質充實。大伯雖然是貢生,可過的如此窮困潦倒,以至於無法安居。
所以賺錢還是很重要的,她如今也算是身經百戰,又有楊孺人弟子的頭銜,自然會和之前不同。
正想著,她打起哈欠來,梅氏摟著她道:“先睡會兒,等你睡了起來,咱們就到家了。”
徐大郎家裡,他也在睡覺,原投奔了朋友去的,過了大半年才通過朋友找到一份差事,可是因為不小心把朋友養外室的事情說漏嘴了,差事很快沒了。黃氏沒了親戚的扶持,也沒有門路,偏偏當女兒的那顆寶石項鏈,準備盤一間鋪子,做點小買賣,他都想彎下頭顱做商賈事了,沒想到那副千戶家裡送的項鏈渾然是假的。
無奈,他當了自己一件皮毛衣裳,錢剛到手,黃氏又說要拿出來給女兒置辦嫁妝,一直懇求他,他又把錢給女兒了。
到最後的一年,黃氏還生了個孩兒,隻沒想到孩子生下,因沒有好好調養,孩子夭折不說,黃氏還染上了產後急症,家裡能當的都當了,最後一家人隻好回來蘇州。
“爹,您吃些東西吧,等會兒您還要出去呢。”妙雲端了稀粥和一碟醬菜來。
徐大郎準備再去徐二郎那裡,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在弟弟的書坊做個賬房,這樣也總比出去跟人家做活強。
爹娘近來總是爭吵,妙雲也有些害怕,當時在金陵因為父親被辭退,她的親事也不了了之,所有往事都如過眼雲煙。
回來蘇州之後,二妹妹妙真拜了名醫楊孺人為師,二叔聽說還打算為她備下大筆嫁妝,三妹妹和木作坊的老二定了親,因聽說二妹妹拜師學醫,她也跟著一位穩婆學接生。
隻有她,似乎一事無成。
想到這裡,又想起那副千戶夫人當時送自己一條嵌寶石的項圈,當時娘和她都喜不自勝,還跪下來磕頭,沒曾想什麼那寶石都是假的,鏈子連銀的都不是。
那些權貴全然拿她們當猴耍呢,那時她娘還不知道,主動免了半年的束脩。
“徐姑娘,徐姑娘——”
見外頭進來了一個婆子,妙雲起身道:“林婆,有什麼事情?”
林婆是個插戴婆,寡婦失業,就靠手藝養活家人,她此時卻打扮的很素淨,先問起黃氏:“你娘去哪兒了?”
“我娘去方家做衣裳去了。”
黃氏有她叔父在,很快就介紹了活計,替方家出嫁的新娘子繡喜被嫁衣。
林婆一聽,遂一拍大腿,很是遺憾:“你娘上回同我說哪裡要尋繡花娘,隻管尋她,還真讓我遇到了,就幫忙應承下來。偏她不在。”
妙雲卻心中一動:“林奶奶,您找我也是一樣的,我雖然年輕,但隨我娘做針線許久了。”說罷,又把自己做的繡件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