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婆一看,果真是針腳細密,不是俗物,圖案也新巧,遂應承下來。
妙雲鬆了一口氣,總算是能貼補家用了。等攢到錢了,她們就不必住在這樣的地方,看親戚們的眼色了,也在胥門或者閶門買一處好的宅子。
又說妙真她們一行人到蘇州的時候,太陽已然是快落山了,剛到家時,還發現門口站了一個黑影,把眾人嚇了一跳。
“大哥,你在此處做什麼?”徐二鵬已然筋疲力儘,昨兒晚上坐的渡船去無錫,一早還要和楊家人道彆,白日又坐船回來,如此舟車勞頓,他實在是沒心情再應付人了。
徐大郎隻是想著自己無事可乾,急於尋找一樁進項,故而,也不管這些,遂道:“我想問問你這裡缺不缺一個賬房?”
徐二鵬道:“李夥計管著賬呢,平日他在料理。”
他不愛用熟人,都是找的比較懂行,膽子又小的,這樣也好管理,李夥計來他這裡做了二三年了,比前頭那個夥計好用多了。
本來他家就是小作坊,又不是那種動輒幾百人的大書坊,哪裡還要專門的賬房。
卻聽徐大郎期期艾艾的道:“我看那李夥計忙著呢,怕是有時候忙不過來,若是加個賬房——”
“我倒是想,哪裡有錢啊。”徐二鵬聽出他的意思來了,直接就拒絕了。
親戚不共財,這個道理他是知道的,一開始就拒絕,倒比黏黏糊糊不給準話,到時候又不同意結仇強。
徐大郎見進門之後,二房的下人都過來了,自己乾坐倒是跟小醜似的,招呼也沒打就回去了。
大人們的事情既然能處理好,妙真也就不會在其中囉嗦,她先讓丫頭仆婦把行李送到樓上歸置,又和爹娘在一處,等著灶下送飯來。
堅哥兒和小弟弟坤哥兒都已經睡下,聽聞堅哥兒已經在附近上了社學,沒請先生在家裡教。她爹說讀書是不是有天賦一看就知,不必要搞特殊。
很快芋香就造了幾樣飯菜上來,大家已然累極餓極,自然是一頓好吃。
用完飯後,她爹立馬鑽去書房寫書,娘則陪著她去後罩樓上,路上隻說些私房話:“你爹爹說還有兩年你就要及笄了,到時候也是到了出閣的年紀,這幾年咱們都儉省些,為了置辦上千兩的嫁妝,日後也好說個好婆家。”
妙真臉一紅:“還早著呢。”
“也不早了,若是等到年紀大了,再去說親,那就遲了。妙蓮都已經定了親事了,就是木作坊的老幺,你三叔她們還有些不滿,覺得人家家裡不好。”梅氏道。
妙真則道:“既然不好,怎麼又同意了?”
梅氏笑道:“也就那麼一說罷了,做嶽家的有幾個對女婿滿意的,就像做婆婆的也沒幾個喜歡兒媳婦的。”
妙真莞爾:“這倒也是。”
說話間,二人到了房間,妙真把著梅氏的脈,又問道:“您產後有沒有什麼不適?”
梅氏隻是搖頭,她對女兒說這些私房話,總覺得不好,便說沒有。妙真道:“那若是有什麼身體不適,一定要同我說。”
“好。”梅氏又要幫女兒拆頭發。
妙真拆了頭發後,下人提了熱水來,她就送梅氏出去,方才沐浴梳洗。
小喜和小桃道:“姑娘,還是回家好吧?”
“肯定啊,還是回家好。”妙真把頭放在浴盆邊緣。
且說徐大郎回去之後,黃氏又同他吵了一架,無非是罵他沒本事雲雲。徐大郎則冷笑道:“我若是沒本事,你之前還能當官太太,你嫉妒高誌遠的太太,拚命讓我把他外室的事情捅開,說不能讓高太太被耍,我捅開了,差事也沒了,女兒的親事更是沒了。”
黃氏聽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又罵道:“我都說彆去金陵是非之地,你非要去,還不是你家貪得無厭——”
“我家貪得無厭?好歹我弟弟還借了十兩給我。”徐大郎也不甘示弱。
……
妙雲拉著被子,把頭蒙住,這家不是家,成日吵鬨。看今日林婆子帶她去的那家,那姑娘天真無邪,太太和藹可親,她幫忙做幾件繡折枝花的馬麵裙和衣襟上的眉子,那家的女孩子不過才六歲,甜滋滋的叫自己姐姐。
隻是,那位夫人說起想為自己女兒找女先生的時候,她鬼使神差的竟然冒充了自己的堂妹,說她是仇娘子教了幾年的女學生。
她曾經聽二嬸說仇娘子因為其弟仇禦史的讚頌,在三吳名氣大增,那位太太一聽她是仇娘子教出來的,隻是如今家道中落,立馬考慮讓她做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