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九會意極快,厚重的門簾“唰啦”一聲垂落,將內外徹底隔絕。
蘇鳳嬈身影微轉,精準地擋在了管家焦灼的視線前。她的聲音透過麵紗傳出,帶著一絲雪水般的清冽:“醫館清靜地,時有附近頑童闖入嬉鬨,驚擾了管家,見諒。”
那管家一顆心全係在自家少爺的性命上,聽她這般解釋,也顧不上深究。一個來曆不明的野孩子,哪有他家少爺的金貴?他對著蘇鳳嬈,急切地拱手作揖,姿態近乎卑微地塌了下去。
“這位女醫,求您大發慈悲,隨我去府上看看吧!隻要能救回我家樂軒,張家上下,傾家蕩產也必重謝!”
蘇鳳嬈的目光掠過他布滿溝壑的焦灼麵容,最終落在他身後那兩個神情倨傲、腰挎短棍的家丁身上。
“頭前帶路。”她聲音無波無瀾,隻側首對門簾後的林阿九丟下一句,“看好後院。”
林阿九用力點頭,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滿是磐石般的鄭重。
張府那輛飾以流蘇、鑲嵌螺鈿的華貴馬車,突兀地停在杏林堂破敗的門檻前,與這條彌漫著草藥苦味和陳舊氣息的街道格格不入。
蘇鳳嬈跟著管家上了車,車輪碾過坑窪的青石板路,一路向著城中最富庶、連風都帶著脂粉與銅錢氣息的東區行去。
張家府邸果然氣象森嚴。朱紅大門足有丈高,銅環獸首猙獰,門口兩座漢白玉石獅在暮色中透著森冷的威嚴。
管家躬身引路,穿過雕梁畫棟、廊柱如林的幽深回廊,繞過太湖石堆疊、引活水潺潺的精致庭院。
空氣裡,昂貴的沉水香與金錢獨有的、冰冷的金屬味,無聲地交融彌漫。
臥房之內,更是壓抑得令人窒息。
張員外搓著手,在床前焦躁地踱步,眉心擰成死結。
張夫人則癱坐在一旁錦凳上,以帕掩麵,肩膀無聲地聳動,淚水早已浸透了絲綢。
紫檀木雕花大床上,錦被之下,躺著他們唯一的兒子,張明軒。
男孩不過七八歲模樣,雙目緊閉,麵如金紙,嘴唇乾裂起皮,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幾近於無。
這副模樣,分明已是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
“大夫來了!”管家一聲通報,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
張員外和張夫人猛地抬頭,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釘在蘇鳳嬈身上。
“這位……便是秦老神醫力薦的那位女醫?”張員外上下打量著蒙麵的蘇鳳嬈,眼神裡混雜著最後一絲希冀與濃重的疑慮。
蘇鳳嬈未置一詞,徑直走到床邊。
她伸出兩根纖長的手指,輕輕搭在了張明軒冰涼的手腕上。
指尖觸及皮膚的刹那,一股陰寒徹骨、盤踞不散的死氣,便如同冰冷的毒蛇,順著她的感知纏繞上來。
【靈泉之力】化作一道溫潤卻堅韌的細流,悄然探入男孩體內。
那脈象看似平穩,內裡卻紊亂如被暴風撕扯的蛛網。一股非病非傷的陰毒之氣,如同附骨之疽,深深紮根在五臟六腑,正貪婪地、一絲絲地蠶食著那點搖搖欲墜的生機。
慢性毒。
且時日已久,毒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