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檀香嫋嫋。黃花梨木的書案後,張員外親自為蘇鳳嬈奉上一盞熱茶,姿態恭謹到了極點。
“女醫有話,但講無妨!張某洗耳恭聽!”
蘇鳳嬈端坐椅上,開門見山,字字如冰珠落盤:
“令郎並非患病。”
張員外端著茶杯的手,驟然定在半空。
蘇鳳嬈繼續道,聲音裡不帶一絲情感:“他是中了慢性毒藥,毒素日積月累,已入膏肓,才會耗儘生機。今日,我不過是以銀針配合秘法,暫時為他逼出了部分毒血,續了口氣。若那下毒之人不除,毒源不斷……”
她微微一頓,目光如冷電般刺向張員外瞬間失血的胖臉。
“……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
“哐當——!”
精致的青瓷蓋碗從張員外手中滑脫,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滾燙的茶水濺濕了他的錦緞袍角,他卻渾然不覺。
他的臉先是漲得通紅,隨即又褪儘所有血色,震驚、難以置信,最後化作一股焚天煮海的暴怒,從眼底深處轟然炸開!
“中……中毒?!”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調,肥胖的身軀劇烈顫抖,眼中迸射出駭人的凶光,如同被觸了逆鱗的凶獸,“是誰?!是哪個黑心爛肺的畜生!敢對我兒下此毒手?!我要將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他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額角青筋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擇人而噬。
蘇鳳嬈平靜地看著他怒火燎原,語氣依舊毫無波瀾:
“凶手,就在貴府之中。而且是能長期接觸令郎飲食起居的貼身近侍。”
張員外喉嚨裡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牙齒咬得幾乎要碎裂。
蘇鳳嬈給出了她的建議,聲音冷冽如刀鋒:
“今夜,你可設一局。便說我開了固本培元的方子,需以百年老參為引,子時陽氣初生時單獨熬製湯藥,讓令郎睡前服下,藥效最佳。”
她微微前傾,那雙洞徹人心的眼眸直視著張員外因憤怒和恐懼而收縮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對方的心尖上:
“這熬藥、送藥之事,就交給那個——你認為最不可能下手、卻又最能接近令郎、無人會起疑的人去做。”
當晚,子時將至。
張府大廚房燈火通明,卻靜得落針可聞。
灶膛裡的柴火劈啪作響,映照著每個人緊張的臉。
張員外親自到場,當著所有值夜下人的麵,神情凝重地將一個錦緞包裹的“百年老參”藥包,鄭重其事地交到了張夫人的貼身大丫鬟翠兒手中。
“翠兒,”張員外的聲音帶著沉重的疲憊和不容置疑的托付,“你跟在夫人身邊最久,心細如發,最是穩妥。這碗參湯,關係軒兒的生死根本,藥引金貴,火候差不得分毫!必須你親手熬,熬好了親自送過去!中途,不能經任何旁人的手!明白嗎?!”
最後三個字,如同重錘落下。
翠兒的臉色在跳躍的灶火下,瞬間白得像紙,捧著藥包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迅速低下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是,老爺!奴婢……奴婢定當竭儘全力,不負老爺夫人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