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鐘一馬當先,迎麵正撞見一員皂袍代將,狼牙棒劈頭砸下。
馬快棒重,那代將不及迎架,隻得側身欲待躲避。怎奈洪鐘來得太快,竟是躲閃不及,狼牙棒雖未砸中頭臉,卻正砸在肩膀之上。隻聽“砰”的一聲響,甲片四濺,那代將身子塌了半邊,倒頭落下馬去。
洪鐘馬不停蹄,越過那代將,直撞入代軍陣中。隨即身後鄭軍也已殺到,也一同殺入人叢之中。
代軍不及列陣,鄭軍便已殺到,已是心慌,又見先鋒將領頃刻喪命,更是魂飛魄散,隻忙不迭四散躲避。
那代軍陣中本有主將坐鎮,但見鄭軍勢不可當,前鋒將領本是勇將,竟不及一合便死於馬下,早心膽俱裂,更無心迎戰,竟撥轉馬頭,舍了眾將士,隻帶幾個親兵,快馬向南關逃去。
洪鐘率房營千餘騎兵隻片刻間便將這數千代軍殺散,他也不去追趕潰兵,集結兵馬,又再向南關趕去。
陽地南關城上城下正戰至酣處。
原來秦玉所遣信使直至正月初十才趕到威勝軍。杜摯見了兩個信使,得知秦玉軍令,他雖著人認過兩個信使,確是箕營斥候,又有秦玉信物為憑,然此事太過重大,卻也不敢儘信。
幸而兩個時辰後,又有兩個信使趕到,兩方印證,杜摯方才信了。然卻也隻有這兩隊四人回到威勝軍,餘者皆在路上丟了性命。
杜摯得知秦玉軍令,便喚呂應商議。那呂應乃是隆德府兵馬都監,官居正六品,與杜摯官品相當。但他乃是廂軍將領,論起地位尊崇,便遠不及禁軍了。
呂應其人甚是倨傲,眼下容不得人,但他久在徐慎麾下,徐慎治下極嚴,他卻不敢不以大局為重。杜摯又是爽直之人,凡事與呂應商議,二人相處倒也相得。
秦玉軍令乃是命杜摯正月十二卯時攻打陽地南關,卻也隻是佯攻,為牽製代國大軍而已。杜摯、呂應二人商議,皆說縱是佯攻,若要牽製代軍,也要以假亂真才好。
倘若代人得知秦玉兵馬要攻北關,遣出大軍守禦,南關得空,便乘虛攻下南關也無不可。二人遂定下拚得些死傷,強攻南關之策。
且若要攻打南關,須先攻下南關鎮代軍營寨,卻是等不得十二日了。此時占據和順的代軍太嶽行營副總管,左軍都部署沈園與燕國騎軍得知秦玉率軍深入代地,隻得退回樂平,追趕秦玉兵馬。卻因失了鄭軍蹤跡,隻得退守平定,遼州仍由心營觀察使範縝把守。右軍鄒塗更是杳無聲息,隻因秦玉並無軍令,仍是角、尾兩營鎮守霍邑。左右兩路沒了代軍威脅,威勝軍便可全軍出戰。
呂應自請為先鋒,杜摯雖不情願,也隻得應允。遂請劉遜率五百兵馬守城,其餘一萬餘兵馬於十一日全軍出城,趕奔南關鎮。
鄭軍於亥時趕到南關鎮外,呂應親率三千兵馬為先鋒,乘夜色襲取代軍營寨。代軍五千兵馬全無防備,被呂應直搗營寨,死傷近千人,餘者皆逃往陽地南關。
南關鎮既陷,鄭軍也不歇息,全軍又趕往陽地南關,正於卯時之先趕到。
杜摯以呂應襲取代軍營寨疲累,要親率氐營攻城,呂應率廂軍為後備。呂應卻說大軍以禁軍為主,豈有禁軍為先鋒,廂軍為中軍之理?況且襲寨隻用三千廂軍,尚有五千兵馬未動,便換些兵馬攻城就是。
杜摯拗不過他,隻得應允,便仍以呂應為先鋒主將,率五千廂軍攻打陽地南關,杜摯率其餘兵馬為中軍。
鄭軍趕到南關之下,卻見仍有許多南關鎮敗兵尚未入關。原來代軍見有敗軍逃回,便開關門放入。哪知才放過不多,便有哨探來報,言有鄭軍大隊兵馬殺到。南關守軍慌亂之間急忙關閉關門,竟將眾多代軍敗兵關在關城之外。
鄭軍殺到,見關下亂作一團,便要乘亂取關,不料關門已閉,隻得趕殺關下敗兵。城上代國守軍見鄭軍殺到,竟不分敵我,亂箭齊發,全不顧殺傷自家將士。南關鎮敗兵死傷大半,餘者四散奔逃。鄭軍重整陣勢,準備攻城。
此番鄭軍準備周全,將雲梯、衝車、巢車等諸般攻城器械運至關下,卯時初刻,呂應揮動廂軍,攻打南關關城。
鄭國規製,一郡可自練廂軍一萬人,以保鄉守土,綏境安民。廂軍兵丁皆招募本土壯丁,凡自願從軍者,家中給予土地,減免稅賦,更以戰功多寡嘉賞田地,卻也要自備兵器甲胄等一應物事。此兵製實傳自前朝府兵製。
但鄭國土地本不甚寬廣,近年又人口激增,田畝已不敷使用,是以廂軍多虛應故事,裝備、操練皆不及禁軍遠甚。唯有河北、河東兩郡,隻因經年戰亂,人煙逐漸稀少,無主荒地極多,才得練出許多廂軍來。
此二郡又有不同,河北地接燕國,燕軍強悍,百姓聞燕兵至而股栗,廂軍久戰難勝,不免有畏敵如虎之意,以致難堪大用。再者河北曆任主官皆不通兵事,河北軍政多由禁軍將領把持。禁軍素來不將廂軍看在眼內,便不肯用心操練,逢有戰事也不肯遣廂軍出戰,漸漸便隻能做些屯田運糧,趕車挑擔之事罷了。
河東地接代國,代國國疲兵弱,兵威不盛,兩國交兵鄭國勝多敗少,河東廂軍便漸漸膽氣粗壯起來。河東民政軍政主官皆是徐慎,徐慎將門之後,熟知兵法韜略,又深通治軍練兵之法,麾下廂軍自然勝於他郡。
徐慎初時為平陽府太守,數年間練出兩千精銳廂軍,延佑年間以此兩千廂軍為根本,擋住代國五萬大軍進犯。後徐慎升任河東刺史,遂聚全郡之力,精練八千廂軍。徐慎自作主張,一改鄭國廂軍自備器物從軍之法,以河東府庫財力作養廂軍,更儘數免去廂軍徭役賦稅,使得廂軍將士敬其如神明一般,每逢戰事,無不奮不顧身,皆欲以死相報。
如今之河東廂軍,縱然與禁軍相比,戰力亦不遑多讓,威名遠播代國,使得代軍五年間不敢越過國境一步。
今日一旦開戰,才見河東廂軍之威,南關守關代軍有一萬五千之眾,然麵對五千鄭軍強攻關城,卻也是手忙腳亂,錯漏百出。
杜摯在後觀陣,也不禁大為感歎,隻見河東廂軍陣法極為精熟,兵將之間皆可倚為屏障、交托生死,戰陣攻防嚴整有序,縱然受挫,亦不見半分頹敗之意。更兼眾將士皆悍不畏死,雖前方屍積如山,也不肯後退半步,隻怒目圓睜,奮死衝殺,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如此軍馬,怎不教代人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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