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上官淩澤當機立斷。
祝噎立刻上前,嘗試擰動門把手——竟然沒有上鎖!
門被推開,五人迅速魚貫而入,然後反手將門緊緊關上,死死抵住!
門外的“咚……咚……”聲在門口徘徊了幾圈,似乎有些困惑,最終漸漸遠去,消失不見了。
眾人背靠著門板,癱軟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
這時,他們才來得及打量這間意外的避難所。
409宿舍內部積滿了灰塵,空空蕩蕩,隻有幾張破舊的鐵架床歪倒在地。看起來確實像一間普通的、廢棄已久的宿舍。
然而,上官淩澤的目光,卻被牆角的一樣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個歪倒的、布滿灰塵的畫架。
畫架上,還夾著一幅沒有完成的素描。
素描的內容……隱約是一個人的側臉輪廓。
而那輪廓……竟然與上官凝噎……有七八分相似!
畫紙的右下角,有一個用紅色顏料書寫的、潦草而詭異的簽名縮寫——
M.X.Y.
馬溪鈺?伏羲?!
上官淩澤的心臟,再次狂跳起來!
牆壁冰冷粗糙的觸感透過單薄的衣料傳來,帶著一股難以驅散的寒意。409宿舍內死寂無聲,隻有五人粗重不均的喘息聲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格外清晰。門外那令人心悸的“咚……咚……”聲終於徹底遠去,消失在走廊無儘的黑暗裡,但那份冰冷的壓迫感卻仿佛仍殘留在這片空氣中,縈繞不散。
夜天宇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額頭上滿是冷汗,牙關緊咬,忍受著右臂那道詭異傷口傳來的、混合了灼燒、冰凍與麻木的劇痛。傷口邊緣的灰白色沒有絲毫減退的跡象,反而像是活物般,正極其緩慢地向著周圍健康的皮膚侵蝕。
“天宇,怎麼樣?”上官淩澤蹲下身,眉頭擰緊,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焦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對那些未知存在的憤怒,也對自身無力的憤怒。
“死……死不了……”夜天宇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試圖扯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卻因為疼痛而扭曲得比哭還難看,“就是……媽的……這條胳膊……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嘗試動了動手指,回應他的隻有一陣微弱的、仿佛隔了幾層棉花的刺痛感。
樂凝溪已經從最初的驚慌中稍微鎮定下來,她跪坐在夜天宇旁邊,小心翼翼地用消毒濕巾清理著傷口周圍的皮膚——儘管那灰白色的創傷區域根本無從下手。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注,帽簷下露出的下頜線條緊繃著。“這種傷……醫院能治嗎?”她的聲音帶著顫音,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普通的醫院恐怕不行。”東方雨澤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異常凝重,他仔細審視著傷口,“這更像是……某種規則層麵的傷害。直接剝奪了這部分組織的‘生機’概念。現代醫學對付不了這個。”他的語氣帶著一種被迫接受超現實現象的挫敗感和極度旺盛的好奇心,“必須找到造成這種傷害的源頭,或者了解其運作機製,才有可能找到逆轉的方法。”
祝噎在一旁焦躁地擺弄著他那些大部分已經失靈的小型儀器,聞言抬起頭,臉色蒼白:“規則……那個鬼東西說的規則……私藏違禁之物……是指凝噎哥的手機?”他看向上官淩澤,“淩澤,你剛才是不是在手機裡發現了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上官淩澤身上。
上官淩澤深吸一口氣,努力將腦海中那些翻騰的、屬於前世的血腥碎片和劇烈情感暫時壓下。他從口袋裡掏出那部已經徹底黑屏、冰冷如鐵的手機,聲音低沉而清晰地複述了他在備忘錄裡看到的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內容:
“祂醒了。饑餓了太久。”“畫室是祂的耳目,七樓是祂的餐桌。”“祂以‘規則’為網,以‘恐懼’為餌,狩獵‘特定’的靈魂。”“我們……都是被選中的‘祭品’。”“小心‘聲音’……它不是幻覺……”“還有……小心……‘我們自己’……”
每一個字吐出,都讓房間內的溫度似乎下降一分。當“祭品”兩個字最終落下時,一種難以形容的冰冷絕望感幾乎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祭……祭品?!”樂凝溪的聲音猛地拔高,又迅速被她自己捂住嘴壓了下去,隻剩下驚恐的嗚咽,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小沙……我弟弟他……”她不敢想象樂凝沙可能麵臨的命運。
“狩獵特定靈魂……”東方雨澤反複咀嚼著這句話,猛地看向上官淩澤,“凝噎哥的短信說‘他們不存在’,備忘錄又說‘小心我們自己’……還有,為什麼是我們?我們為什麼會被選中?淩澤,你剛才是不是……”他注意到了上官淩澤之前的異樣。
上官淩澤沉默了片刻,感受著胸腔裡那股仍未平息的、源自血脈的悸動和憤怒。他知道,有些事無法再隱瞞了。
“我……從靠近這棟樓開始,就感覺到一些……異常。”他選擇性地說道,暫時略過了最驚世駭俗的前世身份,“心跳異常,偶爾會有些奇怪的……幻覺碎片。剛才在606裡麵,還有聽到那個規則的時候,尤其強烈。”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而且,我哥留下的密碼,是一個……很奇怪的圖案,我好像……本能地就知道該怎麼畫。”
他的目光轉向牆角那個歪倒的畫架,看著畫紙上那張與哥哥驚人相似的側臉素描,以及那個刺眼的縮寫“M.X.Y.”。
“這個縮寫……”他聲音乾澀,“M.X.Y.……馬溪鈺。我在那些幻覺碎片裡……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馬溪鈺?”祝噎努力在數據庫中搜索,“沒聽說過錦藝有這個學生或者老師啊……”
“也許……不是現在的人。”東方雨澤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他結合上官淩澤的異常和眼前的素描,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淩澤,你看到的幻覺,還有這種本能……會不會是一種……遺傳記憶?或者更玄乎一點的……前世感應?”
前世這個詞一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但麵對眼前這一切,這似乎成了最合理的解釋。
“如果真是這樣,”東方雨澤繼續推理,思維高速運轉,“那所謂的‘特定靈魂’,是否指的就是擁有某種特殊‘前世’淵源的人?凝噎哥、伊沢哥、希澤哥、凝沙、金立岩,他們都被選中了。而我們……”他環視在場四人,“我們闖進來,是否也因為……我們同樣在它的‘狩獵名單’上?”
這個推論讓所有人不寒而栗。
“所以那鬼東西才說我們是‘違禁之物’?因為我們這些‘祭品’預備役,私自跑進了它的廚房?”夜天宇苦中作樂地罵了一句,卻牽動了傷口,疼得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畫室是耳目,七樓是餐桌……”祝噎喃喃道,“意思是,畫室是它監視整個學院、篩選獵物的地方?而七樓……才是它真正……‘進餐’的地方?”他想到了一個更可怕的問題,“可是……這棟樓,明明隻有六層啊!”
不存在第七層!這和上官凝噎短信裡的“他們不存在”形成了某種詭異的呼應。
“規則是網,恐懼是餌……”上官淩澤重複著這句話,眼神逐漸變得銳利,“我們必須弄懂所有的規則,尤其是那條沒聽清的第五條!這是我們現在唯一的生路。觸犯規則就會像天宇一樣,甚至更糟。而恐懼……它會讓我們失去判斷力,更容易觸犯規則,或者……成為它的食糧。”
他想起備忘錄最後那句“小心‘聲音’”和“小心‘我們自己’”。聲音好理解,很可能是類似剛才那種“咚…咚…”聲,或者鬼寢室長的聲音,具有迷惑或攻擊性。但“小心我們自己”……是什麼意思?難道……
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劃過上官淩澤的腦海,讓他瞬間如墜冰窟。
難道……那些被拖走的同伴,甚至……哥哥他們……可能會以某種可怕的形態再次出現,成為我們的敵人?或者……我們內心會被恐懼侵蝕,產生幻覺,甚至自相殘殺?
他不敢再想下去,但這個念頭如同毒蛇般盤踞在心間。
必須儘快行動!
“我們不能一直躲在這裡。”上官淩澤站起身,目光掃過同伴,“天宇需要救治,我們必須找到辦法。規則第五條不清楚,畫室和七樓是關鍵。尤其是畫室……既然它是‘耳目’,或許我們能從那裡找到更多關於‘祂’、關於規則、甚至關於如何找到‘七樓’的線索!”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決定。主動前往可能是敵人監視核心的地方,無異於自投羅網。
但坐以待斃,同樣是死路一條。
東方雨澤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同意。風險與收益並存。我們需要信息。”
祝噎看著地上徹底報廢的裝備,一咬牙:“媽的,拚了!我就不信它一點漏洞都沒有!”
樂凝溪擦乾眼淚,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我要知道小沙到底怎麼了!”
夜天宇掙紮著想站起來:“老子……老子還能打……”
“你打不了。”上官淩澤按住他,“你留在這裡等我們。這是命令。”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淩澤!”
“閉嘴!你現在出去就是累贅!”上官淩澤難得地用如此嚴厲的語氣對兄弟說話,“守住這個門,如果我們長時間沒回來……你就自己想辦法逃出去!”他留下了一半的應急物資和那根之前用來開鎖的高頻振動筆(雖然對鬼無效,但對付普通門鎖或許有用)給夜天宇。
安排妥當,上官淩澤、東方雨澤、祝噎、樂凝溪四人,深吸一口氣,再次推開了409宿舍的門。
門外,走廊依舊漆黑一片,死寂得可怕。仿佛剛才那追逐他們的恐怖聲響從未出現過。
他們憑借著進來時模糊的記憶和樂凝溪那種奇異的、對“聲音”強弱的感知能力,小心翼翼地朝著記憶中畫室所在的大致方向摸去。
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心跳聲在絕對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牆壁上那些斑駁的陰影,在手電筒有限的光圈下,仿佛隨時會蠕動起來,化作擇人而噬的怪物。
上官淩澤胸口的悸動感始終存在,像是一個沉默的指南針,隱隱指向某個方向,與樂凝溪感知到的“畫室方向”大致重合。這讓他更加確信,自己的異常與這棟樓的秘密息息相關。
終於,在仿佛經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的摸索後,一扇雙開的、相較於宿舍門更為寬大的木門出現在視野儘頭。門的上方,掛著一個同樣老舊卻依稀可辨的牌子——靜物畫室。
就是這裡了!
畫室的門虛掩著,裡麵透出一種不同於606暗紅光芒的、更加陰森冰冷的、仿佛蒙著一層灰塵的慘白光線。
四人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
上官淩澤深吸一口氣,率先上前,輕輕推開了畫室的門。
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在死寂中傳出去老遠。
畫室內的景象,瞬間映入眼簾——
與其說是畫室,不如說更像一個……陳列著無數隻眼睛的恐怖巢穴!
巨大的空間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畫架。每一個畫架上,都有一幅覆蓋著灰白色厚布的油畫。
而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厚布的正中央,都被粗暴地撕開了一個圓形的破洞!破洞後麵,不是預想中的畫作,而是……一隻隻真實無比的、布滿血絲的、瞳孔渙散或是瘋狂轉動的人眼!
那些眼睛,大小不一,顏色各異,卻同樣充滿了無儘的痛苦、怨毒、瘋狂以及一種令人窒息的監視感!
它們齊刷刷地、僵硬地轉動著,聚焦在了剛剛推開門的四人身上!
冰冷的、粘稠的視線如同實質,瞬間將他們釘在原地!
與此同時,畫室最深處的一個畫架上,那塊完整的、未被撕破的灰白畫布,突然無風自動,緩緩滑落下來。
畫布後麵,並非眼睛。
而是一幅用暗紅色、仿佛未乾涸的血液繪成的、巨大而詭異的校園地圖!
地圖上,老宿舍樓的位置被一個巨大的、搏動著的血色漩渦所覆蓋。
而一條蜿蜒的、滴著血珠的箭頭,正從他們所在的位置,歪歪扭扭地指向地圖上某個本應是牆壁的空白處!
箭頭儘頭,是兩個用更加濃稠的血液書寫的大字:
七樓!
而在那血色地圖的下方,在地板陰影的角落裡。
一雙沾滿了泥汙的、老舊的黑色布鞋,靜靜地站在那裡。
仿佛已經站在那裡,等待了他們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