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的門如同巨獸微張的嘴,泄出內部那片令人窒息的、粘稠的慘白光線。無數隻從畫布破洞中顯露的人眼,瞳孔或渙散或瘋狂轉動,齊刷刷地聚焦於門口四人。那並非虛幻的景象,而是冰冷、怨毒、充滿監視感的實質目光,如同無數根細密的冰針,瞬間刺透皮膚,紮入骨髓,將上官淩澤四人的身體與思維一同凍結在原地。
時間仿佛凝固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陳舊顏料、灰塵與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福爾馬林混合了腐朽物的怪異氣味,令人作嘔。
最先打破這僵局的,是樂凝溪。她對於“聲音”和異常氣息的感知在此刻變成了某種痛苦的折磨。那些眼睛不僅在看,更是在“嘶鳴”,一種無聲的、卻直接作用於精神的尖嘯灌入她的腦海,讓她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低吟,身體搖搖欲墜。
幾乎是同時,上官淩澤胸腔內那股源自血脈的悸動猛然加劇!不再是模糊的共鳴,而是一種受到挑釁後的、近乎本能的憤怒與排斥!一股灼熱的力量感從中迸發,瞬間衝垮了那冰針般的凝視帶來的僵直效果!
“閉上眼睛!彆看它們的瞳孔!”上官淩澤低吼一聲,猛地伸手將幾乎要癱軟的樂凝溪拉向自己身後,同時自己也下意識地偏開頭,避開那無數道瘋狂的視線。他感到那股灼熱的力量順著手臂湧動,讓他揮臂的動作都帶起了細微的氣流。
東方雨澤和祝噎也被上官淩澤的喝聲驚醒,強行壓下心中的駭然,狼狽地移開視線,心臟狂跳不止,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這……這些東西……”祝噎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就是‘耳目’?!”
“恐怕是的。”東方雨澤強迫自己冷靜分析,聲音同樣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它們不是活物,更像是……被禁錮於此的‘感知延伸體’。它們在看,在記錄,或許……也在向某個核心傳遞信息。”他不敢想象這些眼睛原本屬於誰。
移開視線後,那種被直接窺視靈魂的恐怖感雖然仍在,但總算減弱到了可以勉強行動的程度。四人緊緊靠在一起,緩慢而艱難地挪入畫室內部,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塵上,發出令人心慌的窸窣聲。
他們不敢再去看那些畫布上的眼睛,但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冰冷的、怨毒的視線依舊黏在他們的背上,隨著他們的移動而緩緩轉動。
畫室內部空間極大,擺滿了蒙著破布的畫架,如同一片沉默的灰色森林。而他們的目標,無疑是畫室最深處——那幅自動滑落畫布、顯露出詭異血地圖的巨大畫架,以及……地圖下方陰影裡,那雙靜立不動的老舊布鞋!
越靠近深處,那股陰冷的氣息越發濃重。空氣似乎也更加粘滯,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終於,他們艱難地穿過了這片由“眼睛”組成的恐怖叢林,來到了那幅血地圖前。
地圖近乎占滿了整個畫架,用的是一種暗紅近黑的、粘稠的顏料,仿佛真是未乾涸的血液,甚至隱隱散發著一絲鐵鏽般的腥氣。描繪的正是錦江藝術學院的平麵布局,但卻是一種扭曲、變形,充滿了惡意視角的呈現。
教學樓、宿舍樓、操場……所有建築都顯得歪斜不安,仿佛在痛苦的**。而位於地圖中心偏西的老宿舍樓,則被一個巨大的、不斷緩慢蠕動的血色漩渦所覆蓋,漩渦中心深邃無比,看久了仿佛連靈魂都要被吸進去。
而那條令人觸目驚心的、蜿蜒的、不斷向下滴墜著“血珠”的箭頭,就是從他們此刻所在的老宿舍樓位置(地圖上標注著一個微小的、同樣血紅的“x”標記)延伸出來,歪歪扭扭地指向地圖東北角——那片原本應該是校內一片小樹林和圍牆的空白區域!
箭頭儘頭,那兩個扭曲猙獰、仿佛用儘全力書寫的血字,散發著最濃鬱的惡意:
七樓!
“樹林……圍牆?”祝噎難以置信地低呼,“那裡根本沒有任何建築!怎麼可能是七樓入口?!”
“不存在之地……”上官淩澤喃喃道,想起了哥哥的短信和規則,“規則第三條:窺探不應存在之地者,留宿。第七條……沒聽清的那條,會不會也和這個有關?”
東方雨澤的目光死死盯著那條血徑和終點,大腦飛速運轉:“物理上的不存在,不代表‘概念’上或‘空間’上的不存在。既然規則能存在,鬼寢室長能存在,那麼多出一個‘不存在的空間’也並非不可能。這地圖……或許指示的不是常規路徑,而是一種……‘條件’或者‘入口’的觸發點?”
他的分析讓人不寒而栗。這意味著他們即使找到地方,也可能麵臨無法想象的詭異進入方式。
就在這時,一直強忍著不適、被上官淩澤護在身後的樂凝溪,忽然極其輕微地扯了一下上官淩澤的衣角。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極致的恐懼,幾乎隻剩氣音:“……鞋……那雙鞋……剛才……動了一下!”
三人悚然一驚,目光瞬間從血地圖下移,聚焦到陰影處那雙靜默的布鞋上!
布鞋依舊靜靜地立在原地,沾滿的乾涸泥汙在慘白光線下拉出詭異的陰影。仿佛亙古如此。
是樂凝溪的錯覺?還是……
突然!
“哐當!”
畫室入口處,那扇他們進來後未曾關上的雙開木門,毫無征兆地猛地自行關閉!發出一聲巨響,徹底隔絕了與外界的聯係!
緊接著,畫室內所有畫架上那些覆蓋的灰白厚布,無風自動,劇烈地起伏、抖動起來!仿佛下麵覆蓋的不是畫框,而是無數個正在掙紮欲出的活物!
而那些布中央破洞後的眼睛,瞳孔瞬間收縮至針尖大小,隨即又瘋狂地擴散、旋轉起來!無聲的尖嘯變得更加強烈,如同實質的精神衝擊,狠狠撞向四人!
“呃啊!”祝噎第一個承受不住,抱住頭痛苦地蹲了下去。
東方雨澤也悶哼一聲,臉色發白,太陽穴青筋暴起。
樂凝溪更是直接軟倒在上官淩澤懷裡,意識都有些模糊。
上官淩澤感到那股血脈中的灼熱力量再次自主湧動,幫他抵消了大部分衝擊,但依舊感到頭痛欲裂。他死死盯著那雙布鞋,心中的警兆飆升到頂點!
他知道,觸動地圖,就是觸動了這裡的“警戒”!
那雙布鞋,終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