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凝溪看著上官淩澤毫無保留地信任和照顧“兄長”的背影,又看看前方深不見底的黑暗,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重。她總覺得,有什麼更加可怕的事情,正在前方等待著他們。
石階的儘頭,隱約傳來一片朦朧的、仿佛來自另一個空間的微弱光芒。
石階的儘頭並非預想中的平坦地麵,而是一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對開式的青銅巨門。
門扉緊閉,高聳入上方看不見的黑暗,左右寬度亦遠超手電光所能照射的極限,仿佛是為巨人建造的通途。門板上覆蓋著厚厚一層灰白色的、類似鈣化物的沉積層,但依舊能隱約看到其下雕刻著無數更加古老、更加複雜、充滿了蠻荒與神秘氣息的巨大浮雕。
浮雕的內容因沉積覆蓋而模糊不清,隻能大致辨認出一些扭曲的星辰、咆哮的巨獸、以及一些頂天立地、形態卻非人非神的巨大身影,仿佛在述說著某個早已被時光長河湮沒的、屬於神魔時代的宏大史詩。
青銅巨門微微開啟了一道縫隙,僅容一人側身通過。那道朦朧的、仿佛來自另一個空間的微弱光芒,正是從這門縫之中滲透而出,在這絕對的黑暗與死寂中,如同指引迷途旅人的唯一燈塔,卻也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未知氣息。
空氣中那股古老的焚香與青銅鏽味更加濃鬱,幾乎凝成了實質。而那龐大的、排外的封印威壓,也在這裡達到了頂峰,如同無形的潮水,不斷衝擊著每個人的靈魂,帶來沉重的負擔和莫名的敬畏感。
“哇……這門……”祝噎仰著頭,張大了嘴巴,已經被這宏偉得不像話的造物震撼得忘記了恐懼。
“閉嘴,收聲。”荼茶難得地用極其嚴肅的語氣低喝道,她的目光銳利如刀,死死盯著那扇青銅巨門,紫瞳中星辰漩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緩緩流轉,充滿了警惕與審視,“這裡的‘規矩’比上麵更多,也更……死板。任何不該有的聲音、不該有的念頭,都可能觸發意想不到的東西。”
她的話讓所有人瞬間噤若寒蟬,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許多。
上官淩澤攙扶著“虛弱”的青檸(偽裝),感受著那幾乎要壓垮脊梁的威嚴,心臟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不僅僅是恐懼,更有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極其微弱的悸動與共鳴。仿佛門後的東西,與他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聯係。
樂凝溪站在他身側,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微微顫抖。這地方的威壓讓她感到極度的不適和渺小,仿佛隨時都會被這股古老的力量碾碎。她下意識地更加靠近上官淩澤,仿佛他是這無儘恐怖中唯一的依靠。
東方雨澤強忍著靈魂層麵的戰栗,努力記錄著門上的浮雕圖案和那些隱約可見的符文,儘管他知道這遠遠超出了他的知識範疇,但研究者的本能依舊驅使他這樣做。
“門後麵……是什麼?”上官淩澤用極低的氣聲問道,目光看向荼茶。
荼茶沒有立刻回答,她緩緩走到青銅巨門的縫隙前,伸出帶著黑色手套的手指,極其小心地觸碰了一下門扉邊緣的沉積物。
嗤——
她的指尖冒起一絲極細微的白煙,手套接觸的地方,那灰白色的沉積物竟然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了一下,仿佛帶著某種腐蝕性的力量!
“嘖,‘守墓者的唾沫’……真是多久都沒見過了。”荼茶甩了甩手,語氣帶著一絲厭煩和凝重,“看來這裡的‘管理員’不太歡迎訪客。”
她收回手,目光透過門縫,望向那片朦朧的光芒深處,紫瞳微微眯起,似乎在感知著什麼。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嚴肅,不再帶有絲毫玩笑的成分:
“門後麵……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這片封印地真正的核心緩衝區,也可能是……當年那些建造者留下的最後觀測站或者祭祀場。”
“這裡的氣息……太古老了,混雜了太多東西……有最原始的天地靈氣,有狂暴的魔氣殘餘,有虔誠的信仰之力,還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絕望。”她的眉頭越皺越緊,“‘祂’的一部分主體意識,很可能就沉睡或者被禁錮在這後麵。同時,這裡也可能藏著關於這個封印最原始的記錄,甚至……是離開這裡的關鍵。”
機遇與風險,從未如此赤裸裸地並存。
“那我們……”上官淩澤看向那僅僅開啟一道縫隙、卻仿佛隔絕著兩個世界的青銅巨門,心中充滿了猶豫。進去,可能麵對無法想象的恐怖;不進去,則可能永遠被困死於此,救人之事更是無從談起。
“我們沒有選擇。”回答他的,卻是靠在他身上、氣息微弱的“青檸”(偽裝)。他抬起頭,看著上官淩澤,那雙憂鬱的眼眸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有恐懼,有決絕,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
“必須進去……淩澤……”他聲音虛弱卻堅定,“我感覺……裡麵……有答案……也有……危險……但我們必須……麵對……”
上官淩澤看著“哥哥”的眼睛,那其中的決絕感染了他。是啊,走到這一步,早已沒有回頭路了。他重重點頭:“好,我們進去!”
荼茶看了青檸(偽裝)一眼,眼神意味不明,但最終沒說什麼,隻是道:“跟緊我,進去之後,一切聽我指揮。這裡的任何東西——哪怕是一粒灰塵,都可能要了你們的命。尤其是你,”她指向祝噎,“管好你的手和嘴!”
祝噎嚇得連忙把手背到身後,緊緊閉上了嘴巴。
荼茶深吸一口氣,周身再次蕩漾起那深邃的冥府能量,但這一次,能量極其內斂,如同在她體表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流動的暗紫色水膜,將她的氣息完美地隱藏起來。她率先側身,小心翼翼地擠進了那道青銅巨門的縫隙。
上官淩澤攙扶著青檸(偽裝)緊隨其後。樂凝溪、東方雨澤和祝噎(攙著夜天宇)也依次屏息凝神,魚貫而入。
穿過門縫的刹那,仿佛穿過了一層冰冷的水膜,周圍的壓力和環境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門後並非另一個洞穴或大廳,而是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扭曲了空間感的巨大場所!
腳下是光滑如鏡、卻冰冷刺骨的黑色玉石地麵,倒映著上方無法看到頂部的、如同星空般緩緩旋轉的暗能量穹頂。無數粗大無比、刻滿了封印符文的青銅鎖鏈從四周的虛空中延伸而出,如同蛛網般交錯縱橫,最終全部連接向場所的最中央——
那裡,懸浮著一座巨大無比的、由某種暗金色金屬和不明黑色晶體構築而成的複雜立體祭壇!
祭壇的結構極其繁複精妙,層層疊疊,不斷緩慢地自行旋轉、變換著結構,散發出令人頭暈目眩的法則波動。祭壇的核心,似乎包裹著一團不斷翻湧、變幻著形態的、暗紅色的、如同心臟般搏動著的巨大能量體!
那便是“祂”的一部分?封印的核心?
而更令人駭然的是,在那些縱橫交錯的青銅鎖鏈之上,竟然懸掛著許許多多、如同蠶繭般的暗紅色光卵!它們大小不一,隨著鎖鏈的能量流動而微微起伏,內部似乎隱約可見模糊的人形輪廓!
一些光卵已經變得黯淡破裂,裡麵空空如也。而少數一些,依舊散發著微光……
上官淩澤的目光猛地凝固在了離他們最近的一個較小的、光芒相對穩定的光卵上——
透過那半透明的、暗紅色的卵壁,他清晰地看到裡麵蜷縮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側臉,那發型……
“凝沙?!”樂凝溪也同時看到了,她猛地捂住嘴,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哭腔的驚呼!
那光卵中沉睡的,赫然正是她苦苦尋找的弟弟——樂凝沙!
而與此同時,上官淩澤的目光掃過其他幾個較大的、光芒更加濃鬱的光卵,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伊沢!夜希澤!金立岩!甚至……還有幾個穿著更古老服飾、完全不認識的人!
所有失蹤的人,竟然都以這種詭異的形態,被懸掛在這恐怖的祭壇鎖鏈之上!
這裡根本不是什麼觀測站或祭祀場!
這是一個巨大的、正在運行中的……培養皿或者能量轉化器!
而他們,如同自投羅網的飛蛾,闖入了這片最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