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臨行前特地囑咐廚房燉了老母雞湯,又讓人加了紅棗和枸杞,就怕她路上顛簸受累。
他知道她素來不愛吃油膩的,所以特地叮囑少放油鹽。
他知道她最近睡得晚,所以湯裡特意多加了安神的藥材。
周文琪點點頭,嘴角一彎,笑得挺甜。
林芬坐在旁邊,瞧著這一幕,心裡咯噔一下。
她手裡的筷子停在半空,夾著的青菜遲遲沒有送入口中。
她眼神微閃,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不是嫉妒,也不是酸楚,而是一種隱隱的不安。
她原以為陸黎辰隻是個沉默寡言的後生,見麵客套幾句也就罷了。
哪知他對周文琪竟如此細致入微。
連挑魚刺這樣的小事都親力親為。
原本她是想把那塊肉夾給周秀芹的。
可轉念一想,陸黎辰帶來的那些稀罕禮物,貴重又體麵。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笑著招呼他們多吃點,彆客氣。
那塊燉得酥爛的五花肉油光發亮。
正映著燈光,香氣撲鼻。
她原本是想疼疼自己親生的女兒。
可一想到剛才陸黎辰帶來的禮盒。
成色上等的綢緞、南邊運來的乾果、還有幾盒她隻在城裡大戶人家見過的補品。
她心裡頓時打了個突。
這樣的家底,這樣的禮數,可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她若再偏心女兒,怕是惹人不快。
於是她收回手,勉強笑了笑。
“文琪啊,多吃點,不夠還有。”
再看對麵的周秀芹,眼睛死死盯著陸黎辰給周文琪夾菜的樣子。
牙關一緊,手裡的筷子都快被她捏斷了。
她的指尖泛白,指節因用力而微微凸起。
她死死盯著陸黎辰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看他如何小心翼翼地剔掉魚刺,再輕輕放進周文琪的小碗裡。
在她印象裡,陸黎辰就是個木頭人。
平日裡冷冷清清,話都不多說一句,做事規矩得要命,壓根不像個會哄女人的男人。
她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軍裝,站姿筆挺,眼神冷峻。
連一句客套話都顯得生硬刻板。
他從不參加村裡的聚會,也不和人閒聊。
就連逢年過節拜年,也隻是淡淡地點頭示意,轉身就走。
那時候,她還暗自慶幸,覺得這樣的人好掌控,老實、聽話、不惹事。
不管是朋友還是手下,他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板著臉,正經得不行,從不帶笑。
他說話從不拖泥帶水,一句是一句。
手下人犯了錯,他照章處罰,毫不留情。
同僚請他喝酒,他擺擺手就走。
她曾試圖逗他笑,可換來的隻有淡淡的側目和一句“彆鬨”。
那張好看的臉,一年到頭都沒個表情變化。
他生得俊,眉峰高挺,鼻梁筆直。
笑過嗎?
她記不清了。
或許有,但一定不是對著她。
他看她的眼神,總像隔著一層冰牆。
她曾以為那是他性格使然。
直到今天,看到他對周文琪那樣溫柔,她才猛然意識到。
原來他不是不會笑,隻是從未為她笑過。
上輩子,她和陸黎辰過了大半生。
日子苦得像喝涼水,吃不飽穿不暖。
他們住在城郊一間漏風的平房裡。
冬天冷得要燒煤,夏天悶得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