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二位是沒長嘴嗎?還需要應聲蟲來代替開口?”
袁忠神色一凜,他移開目光,對身後的藍朔樓藥童等人厲聲斥道:“所有人帳外候著!隻準王太醫和吳道長隨我進帳,沒我的命令,若有人擅闖營帳,不用通稟,就地正法!”
“是!”後麵大隊騎兵的聲音山呼海嘯。
袁忠轉身,兀自掀開門簾進入大帳,吳桐和王太醫對視一眼,隻得邁步跟隨進去。
剛一進帳,二人就聞見袁忠的大帳裡,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這味道來得極其濃烈,比之前的處理氣性壞疽時,傷腿裡流出的腐液還要惡臭幾百倍!
幾乎瞬間,吳桐就控製不住的感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腐屍味。”王太醫舉帕掩住口鼻,聲音淡然道。
“王太醫好見識。”袁忠說著,揭開了一旁長桌上高高隆起的白布。
大群蒼蠅從布下轟然起飛,映入二人眼簾的是一具泡到花白的腐屍。
屍身膨脹如過度充氣的橡膠人偶,青灰色的皮膚緊繃到半透明,五官更是被腐敗氣體推擠得移位——這顯然是“巨人觀”的屍體特征。
腐屍膨大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在屍體的腹腔上,有一個橫貫的裂口,裡麵的內臟漲出了體外!
不顧二位醫者煞白的臉色,袁忠自顧自地說道:“這具腐屍,是本官率人從大理城中打撈回來的,此前在洱海潰壩前夕,本官曾與這屍體有著一麵之緣。”
“單我所見,就有十二具,具具皆藏元人疫種。”袁忠聲音低沉:“滔天洪流裡還飄著多少,天曉得。”
“有道是,大災之後必有大疫。”王太醫取出腰間懸著的鎏金藥葫蘆,磕出一枚丹藥吞下,他捋著花白的胡須說道:“現在又有元廷餘孽作祟,凶險,凶險啊……”
“故此,我才會請二位來。”袁忠說道:“您二位,一位是欽定泰鬥,一位是人中翹楚,不知有何應對良策?”
“老夫以為,當以防治結合為佳。”
王太醫率先答話:“如今,應令大軍高處安營結寨,避其積洪毒瘴,軍中廣施湯藥,達到未病先防的目的;同時,從各營選拔青年才俊,多多培養醫戶;凡軍中出現疫者,應及早開方煎藥,輔以針灸推拿,則可成矣。”
“小道認為,此法難行!”
王太醫話音剛落,吳桐就邁上一步,喝斷了王太醫的聲音。
“黃口小兒豈懂……!”王太醫眉梢上挑,袁忠卻擺擺手止住了老者的怒音,他轉而問向吳桐:“王太醫乃堂堂太醫院判,自是金口玉言,你卻為何說此法難行呢?”
“王太醫方才言及的法子雖好,但不適眼下。”吳桐從老太醫身側走過,合手說道:“大軍眼下深入不毛,又遭洪災,後方補給愈加困難,根本無法支應數萬大軍的湯藥消耗。”
“而且……”吳桐莫名回想起一段慘痛記憶:“培養一名合格醫者,短則尋月,長則數年,更是無法應對如今的燃眉之急。”
袁忠聞言,輕輕點了點頭,他繼續問道:“那說說您的見地。”
“貧道和王太醫想的一樣,也是防治結合。”吳桐徐徐說:“大軍對外,可立高牆,結硬寨;對內則應分三營,各為無病,疑似和確診,互營之間不得隨意串聯,隻認手令不認人;而後集中全軍醫者,全力救治疫患。”
聽聞此言,袁忠陷入了沉思,王太醫倒是發出一陣冷笑。
“現今在打仗,這是前線!”王太醫狠狠道:“黃口豎子!分營必斷糧道,若元軍……”
“如今大水漫天,我軍出不去,元軍同樣進不來!”吳桐不甘示弱:“王太醫不會認為,那些馳騁草原的遊牧騎兵,會比我中原將士更懂舟楫水戰吧?”
老太醫正要駁斥,袁忠一伸手,再次打斷了他的話。
“都是公辦,二位莫傷和氣。”
袁忠說罷,下達了最後的決斷:“王太醫隨軍中高官出入,確保指揮中樞不染瘟疫;吳道長則持令旗金批箭,授臨機專斷,統籌全軍及百姓防疫事宜,不可使瘟疫蔓延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