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中,她袍角飛揚,身姿颯爽,如一隻振翅彩蝶。
“快些來呀!時辰不等人了!”
太醫院庭中的杏樹上,鳥雀們飛了又落,嘰嘰喳喳。恰如某人撲閃的心事,藏不住,收不攏,在春光裡碎成漫天柳綿。
……
一行人走出太醫院,正瞧見禦道街口,藍朔樓一身便裝,立馬等在大槐樹下。
他一見眾人,立刻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大呼:“末將拜見南康公主!”
朱玉華微微點頭,示意他起身免禮,同時歪過頭去,眸子彎成兩道月牙,瞅著氣呼呼的朱福寧。
畢竟,藍朔樓是真沒認出她來。
藍朔樓起身後,上來就照著朱福寧的大腿拍了一把,驚得朱福寧渾身一個激靈。
在她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藍朔樓叉著腰哈哈笑道:“小公子!沒想到你也來了!那日你走得匆忙,不夠朋友,今日正好結伴出遊!”
說罷,他湊近吳桐,小聲問道:“這小子什麼來頭?怎麼都能和公主攀上關係?”
吳桐強憋著笑意,卻沒有點破朱福寧身份,隻是側過身對阿紮提說:“願你今天酒帶得足夠,咱們的藍百戶可正胸膽尚開張呢!”
“那是當然!”藍朔樓用力一拍胸脯:“今日我可帶足了弓箭,沒什麼比春日射獵更有趣的了!”
朱福寧一聽眼睛頓時亮了,她伸長脖子,果然在藍朔樓那匹紅鬃馬的馬背上,看到了搭著的長弓和整整三壺羽箭!
吳桐望著朱福寧躍躍欲試的模樣,突然想起前日給太子複診時,聽朱標提及在應天城東郊外,有片皇家馴鹿苑。
“要說射獵的好去處——”吳桐故意拖長音調,引得眾人都瞧過來:“城東十裡,靠近紫金山西麓有個鹿鳴坡,坡前是馴鹿苑的草料場,坡後是一片野兔出沒的雜木林。”
他伸手比劃著方位:“戍京軍衛們在坡頂瞭望亭當值,既看得見咱們,又聽不清說笑。”
藍朔樓一聽,撫掌讚道:“妙啊!裴二郎那廝跟我提到過那裡!還吹牛說他冬日時在那裡獵到過白狐!”
他邊說邊翻身上馬,紅鬃馬揚蹄時帶起塵煙,藍朔樓順勢把一副長弓扔進朱福寧懷裡。
朱福寧被這毫無憐香惜玉的一擊砸得悶哼一聲,她惱火地抬起頭去,正瞧見藍朔樓沒心沒肺地衝自己咧著嘴笑。
“小公子既然有興致。”藍朔樓笑道:“不妨我們來比試一番?”
“比就比!”朱福寧搶過馬鞭,金絲冠上的東珠隨著動作亂晃,“本……本公子若是贏了,藍將軍得從禦賜的飛龍甲上,摳下顆珠子送我!”
她揚起下巴時,蹀躞帶上的鎏金魚符叮當作響,倒真有幾分紈絝子弟的架勢。
旁邊的阿紮提連忙舉手,他從馬鞍後掏出個鑲寶石的西洋千裡鏡,大聲說:“我來當裁判!這是我昨夜特地向會同館的波斯船長借的!”
他故意把鏡筒對準朱福寧的衣襟:“小公子這身行頭,倒比撒馬爾罕的舞娘還……”
南康公主的帷帽輕紗忽地拂過鏡片,她聲音清淩淩的,不動聲色說道:“還請阿紮提大人仔細看路呢。”
眾人笑鬨著穿過朱雀門時,守城金吾衛對著朱福寧的男裝頻頻側目。
藍朔樓渾然不覺,滔滔不絕講著曾經在遼東夜獵的往事,朱福寧在一旁聽得入神,直到吳桐輕咳一聲,她才發現耳後的胭脂蹭在了領口上——那抹海棠紅在竹青錦緞上,宛如雪地裡的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