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飯的時候,老張頭就感覺孫建伍有些悶悶不樂,整個人看上去,鬱鬱寡歡的。
掰開手裡的饅頭,老張頭遞給了一半給孫建伍。
那帶著香氣的饅頭,湊到孫建伍的跟前,孫建伍卻像感覺不到一樣。
低著頭,茫然地用手裡的筷子,在桌上比劃著什麼。
“伍子,伍子?”
老張頭,用筷子輕敲著飯盒。
“啊,啊?怎麼了,師父?”
叫了兩遍,孫建伍才覺察出師父在叫他。
看著老張頭遞到自己跟前的饅頭,孫建伍尷尬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地接過,夾起一口菜,連同饅頭,往嘴裡一塞。
“和小柳那丫頭,鬨矛盾了?”
老張頭問。
“沒鬨矛盾,師父,她現在很忙。廠裡最近要推出一款新型複合肥,現在正是攻關試驗階段。她們化驗室全員參與,天天加班,周末也不休息。所以,我們倆見麵的機會自然也少的可憐。我能看見她,也就是食堂打飯的時候,偶爾能遇見。”
孫建伍夾了一口菜,想吃,又感覺食之無味。
菜夾在嘴邊半天,那嘴就像縫上了棉線,怎麼張也張不開。
歎了口氣,又把菜放回飯盒裡。
“不是感情問題,那你小子,今天怎麼了?魂不守舍的?工作上遇到難題了?還是挨老宋說了?”
老張頭接著問。
“師父,咱們這個廠,以前經常丟過東西嗎?”
孫建伍看向老張頭。
“丟東西?草!這不正常嘛!這化肥廠家大業大的,養活的人又多。車間今天少了一粒鈕扣,明天工區沒把鐵鍬,後天食堂丟個馬勺。這些玩意兒對於咱們廠來說,隻要不耽誤生產,就是屁大個事兒!”老張頭無所謂地笑著說。
等把嘴裡的饅頭嚼完,老張頭放下筷子,抬眼看著孫建伍。
“說說吧,這回又丟什麼了?讓你們保衛科去查”
老張頭一下子,就看穿了孫建伍的心思。
要不說,薑還是老的辣,狐狸老了就成精。
孫猴子就是再厲害,在如來佛祖麵前,也他媽沒有秘密。
師父都發話了,孫建伍也沒再隱瞞。
竹筒倒豆子的一般,把今天包裝車間,丟了包裝編織袋的事。
還有廠長在會上怒批宋金海,廠領導班子,限期三天讓保衛科必須破案。
以及,宋金海讓孫建伍主要負責調查,丟失的包裝編織袋的事,一股腦地都和老張頭說了一遍。
老張頭聽完,也沒著急發表什麼態度。
老頭隻是拿過來一個暖壺,用力地拔開上麵的木塞。
然後給自己飯盒裡的剩菜上,倒上一半的開水。
那飯盒裡的青椒和油菜泡了水,泛著好看油花,像一個個小浮萍般的,飄在湯水上。
老張頭用筷子在水中攪了攪,然後端起飯盒,在嘴邊吹了吹,喝了一口湯。
“漬,這開水清湯真不錯……”
放下飯盒,老張頭像品嘗了什麼人間美味一般,吧唧吧唧幾下嘴後。
抬頭看向孫建伍。
“伍子,這個事情,你有什麼思路沒有?”
孫建伍歎了口氣。
說真的。
從下午開完會,被宋金海安排了任務,孫建伍就馬不停蹄地,一連跑去了好幾個地方。
從生產車間,到存放包裝編製袋的保管庫。從廠區的圍牆、犄角旮旯到能供人、車行走的各個門口,孫建伍無一疏漏,都做了全麵排查。
另外,排查的同時,他還主動找個車間主任、庫房管理員。以及幾個參與,領取編織袋的工人們,進行了問話。
調查一圈下來,安全問題倒是發現一大堆,可都和丟失編織袋一點關係都沒有。
等孫建伍回到保衛科,科室裡,其他幾位負責外圍調查的同事,也大都回來了。
去附近廢品收購站調查的同誌,反饋說,廠區附近的幾家廢品收購站,壓根這一陣子就沒收過編織袋。
去舊物市場調查的,也是同樣的回答。
大夥兒個個都垂頭喪氣,士氣低落。
人困馬乏的忙乎了一天不說,調查來,調查去,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
所有的工作進展都是零。
聽完彙報,宋金海氣得那臉色鐵青,辦公室的桌麵讓他拍的“嘭嘭”直響。
那桌子上擺放的文件和報紙,被震的跳起來,又落下。
這滑稽的場景,讓人看著不禁想笑。
可這個節骨眼兒,能笑出來的,就是沒長心。
大夥兒都感覺這個時候,誰要是現在,觸了宋金海的黴頭,估計宋金海都能生吃人。
晚上臨下班的時候,宋金海又給大夥兒開了個會。
會上他再一次強調了,務必要查清,丟失的編織袋到底是什麼人所為!務必要查清,東西現在在哪兒?能不能追回?務必要在三天內,給廠領導一個滿意的答複!
宋金海的三個“務必”,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了保衛科每一個人的心頭上。
而作為第一責任人的孫建伍,感覺身上的壓力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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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有頭緒,乾什麼也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就是胡亂撞牆。
宋金海也是一改往日對他的態度,會後,還單獨留下了孫建伍。
然後,言辭犀利地,一點情麵不留地,狠批評了孫建伍一頓。
聽孫建伍說完。
老張頭倒是沒覺得有什麼意外,邊擺弄著手裡煙卷,邊說道:
“伍子,這事兒你也彆怪人家老宋。廠子裡丟了這麼條袋子,最鬨心的,一定是他宋金海。在保衛科眼皮子底下整事兒,現在的宋金海,就是腚溝子底下坐塊冰溜子,它都燙屁股!”
“還有伍子,我問你,一包編織袋多重?”
“我問過工人師傅,一整包的包裝袋裡麵,裝著八百條編織袋。一百條編織袋,能有十多斤。八百條,我估計怎麼也得有一百多斤吧!”
孫建伍掐著手指頭,算完回答道。
“你年輕,有力氣,扛個百十來斤沒問題。四、五包加起來,是個什麼分量?我不說,你也能算出來。你覺得,這麼大的分量,一個正常大老爺們兒能扛動不?”
“師父,你的意思是,這是個團夥作案?”
孫建伍眼神一亮。
“那倒不一定,但是一個人,是絕對拿不走這麼多包袋子的。能拿走這些的,要不就是人多,要不就是有車子拉。還有,你想想,那包裝車間的庫房,離著收發室不到二百米,中間是個大空地。隻要不是眼睛有問題,大晚上的,這麼多人搬東西,或者用車拉走,他劉老五是睡死了?還是看不見?”
老張頭說完,點了一支煙,把火柴棍兒扔在地上。
孫建伍聽了老張頭的話,臉上的表情並沒有顯得輕鬆。
反而還是一副,鬱鬱寡歡、苦大仇深的樣子。
“師父,你說的這幾個疑點,我也想到了。可是劉師傅今天沒來,沒辦法問話啊”
“那就等明天劉老五來了再說!還有,伍子,能拿走這些東西,還做的手腳乾淨。我猜十有八九,是他們包裝車間自己人乾的!你明天再去車間走走,問問,再心細一點兒,誰也彆落下!”
“另外,伍子,你是個聰明人,換作你是賊,那袋子上明晃晃地印著咱們廠的名號,你敢拿出去處理嗎?就是分包拆開,再賣給收破爛兒的,都是一個他媽費工夫的鬨心活兒!”
說完,老張頭站起身來。簡單的歸攏了一下,自己為數不多的頭發。然後戴上手套,又囑咐了幾句孫建伍,讓他什麼也彆想,先睡覺再說。
說完,老張頭哼著小曲兒,就去找食堂胖劉姐,又玩什麼夕陽紅了。
孫建伍哪還有什麼心情睡覺,看師父走了。他把兩個人的飯盒刷乾淨後,戴好帽子,手套,拿著手電也出了門。
打著手電,孫建伍再一次,來到了包裝車間的料庫。料房:倉庫的意思。)
包裝車間的料庫,是一趟老式的連體平房。
這間連體平房,又按照實際用途,分割成了四個倉庫。
除了三號倉庫,後麵有一個換氣窗以外。其餘的幾間庫房,都是隻有一個前門,四周一水的封閉紅磚牆。
而丟失編織袋的庫房,在最右側,是四號庫。
看著門上的大鎖頭,孫建伍也覺得老張頭說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