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春梅,你們怎麼來了?”
孫建伍聽出,門口說話的聲音。是自己的師父,鍋爐房的老張頭。
而趴在懷裡正哭的傷心的,就是讓孫建伍天天,朝思暮想的柳春梅。
聽孫建伍問自己。
老張頭,也沒急著回答徒弟的問話。
而是先把手裡拎著的水果、奶粉和幾瓶罐頭,一股腦地,放在孫建伍床邊的床頭櫃上。
然後老頭摘掉了棉帽子,又把身上棉大衣扣子依次解開。等做完這些,老張頭站在原地,也不說話,一臉陰沉地,看著孫建伍。
懷裡的柳春梅,嚶嚶泣泣地哭完。輕輕推開了孫建伍,挪了一下位置,坐到了孫建伍的床邊。
“伍哥,你都傷成這樣,作為你對象,我不應該來嗎?”
“不是春梅,我沒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最近科室不是忙嗎?彆因為我再耽誤了工作”。
孫建伍說完,柳春梅氣的“哼”了一聲,然後咬著嘴唇,那漂亮的臉蛋上,一臉的不樂意。
看著柳春梅又是心疼,又是埋怨的眼神兒,孫建伍好像犯了錯的孩子,就連說話也好像沒了底氣。
要不說,什麼自古英雄豪傑,清高騷客。到了女人麵前,都是他媽軟蛋。
這就叫英雄難過美人關。
隔壁床還在睡覺的老王,聽到旁邊有人說話。還以為又是護士,來給孫建伍打針。
他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沒睜眼,然後用著,極其不耐煩的腔調,抱怨道:
“我說護士,我看你也不用費那麼大勁了。一打針,我們這屋裡,就像他媽殺豬一樣。你乾脆把藥瓶子拿過來,直接擰開,讓伍子對嘴喝了,不就完事兒嗎?”
聽老王扯皮,李哥推開嘴邊,自己媳婦兒喂來的飯勺,對著老王就笑罵道:
“老王,你睡糊塗了?胡說八道什麼?打針,還打個屁針,你快起來,咱廠張師傅和化驗室的小柳來了。”
一聽說,自己單位來了人。老王睜開眼,騰的一下子,坐了起來。眨了幾下眼睛,看著還在床邊站著的老張頭,和坐在孫建伍床邊的柳春梅,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張師傅,小柳,你們啥時候來的?你看,你看我還睡著了…張師傅,快坐,快坐。”
也不等張師傅說話,小東子非常懂事地,就給老張頭拿過來一把椅子。
老張頭說了句謝謝,接過椅子,摸了摸小東子的頭,然後撩起大衣的一角,一屁股坐在了上麵。
“小王,李子,你們倆咋樣兒?傷的重不?你說你們倆,這點罪遭的。”
老王和李哥聽完,都是尷尬地笑笑。忙和老張頭說,兩個人都沒什麼大礙,就是傷了一點皮肉。
老張頭安慰了他們哥倆幾句,又轉過頭氣呼呼,沒個好眼神兒看向孫建伍。
看老張頭生氣,孫建伍也不敢主動說話。
低著頭,不停地擺弄著,自己那幾根手指頭。
“小王八犢子!看我來,沒話了是不?不是我這老棺材瓤子說你,你說你,怎麼到哪兒,哪兒都不消停?在鍋爐房,鍋爐房裡,打的裡外翻天。在保衛科乾,保衛科,你讓人弄成這個熊樣兒。你能讓我省點心不?我這一天天的,就惦記你這小犢子。當你師父,真他媽遭老罪了!要不是小柳這丫頭非吵吵要來,我真不稀得,來看你這小犢子!”
孫建伍也沒回嘴,就是默默聽著,老張頭的訓斥。
突然。
一隻白嫩的小手伸過來,輕輕地握住了,孫建伍的滿是傷痕的大手。
孫建伍一抬頭,看見柳春梅,一雙晶瑩剔透的大眼睛。此時,正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
“張大爺,彆說了,伍哥都知道錯了。這事兒,也不能都怪他,都是為了工作。”
柳春梅說話的聲音很溫柔,但是到了孫建伍耳朵裡,心裡就是一暖。
老張頭倒是沒在乎,柳春梅說什麼。
他一拍自己大腿,接著又說道:
“丫頭,你彆護著他。我今天,必須得嘮叨嘮叨。你為了工作,為了工作,你就要把命搭上?不就是廠子,丟幾個破編織袋嗎?你說,伍子你至於嗎?咱也不說,你非要裝英雄,當好漢。你看看小王和李子,跟你出去一趟,就讓人攮這樣。真出了什麼事兒,你怎麼對得起人家老婆孩子?”
“張師傅,這事兒,還真不怨小伍子。我和李哥是受了傷不假,但今天,也多虧了小伍子,我們哥倆兒,才能全須全尾地回來。你都沒看見那場麵,一開始十七八個打我們仨,後來,來了四五十人,揍那十七八個。我地媽呀,又是紅紮槍,又是關二爺青龍偃月刀的。那一個個,都他媽打紅眼了。這是小伍子想的周全,提前聯係了他朋友,要不然,我們幾個,都得交代磚瓦廠去。”
看老王說的眉飛色舞,情緒飛揚的。
老張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咋的?照你這麼說,我還得讓單位,給他發個錦旗,來個全廠表彰唄?小王,不是我這老東西說你,你和小伍子都是孤家寡人,光棍兒一條,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你倆看看小李子這一身傷,吊著膀子,你問問你嫂子,她心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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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完,對麵的李哥媳婦兒,邊削蘋果,邊不住地點頭。
削好了一個蘋果,順手就要遞給柳春梅。
然後她對著老張頭說:
“張叔,你這話說的沒毛病。你說你們三個人,為了那幾個破編織袋,傷的傷,壞的壞。有一個好樣兒的沒?你們這些男人,倒是一狠心,出去工作不管不顧了。真出了問題,你讓我們女人怎麼辦?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下回再有這事兒,你們也考慮考慮家,多考慮考慮媳婦兒,孩子。李子,你今天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以後指望誰?還去指望雷鋒嗎”
李哥媳婦兒話尾,說到雷鋒,滿屋子的人,除了老張頭和柳春梅,不明白什麼意思以外,全都齊刷刷地,看向了坐在床上的老王。
這幫人看的老王,老臉一紅。他不高興地,說了一句:“都看我,乾雞毛?”
李哥一聽到雷鋒,也是幽怨地,瞪了一眼自己媳婦兒。
老李媳婦兒也沒看出,老李那陰鬱的臉色。
拿著削好的蘋果,遞給柳春梅。
柳春梅禮貌的笑笑,擺手說了聲謝謝。
見柳春梅沒要,老李媳婦兒又把手裡的蘋果,拿給了小東子。
小東子接過蘋果,給老李媳婦兒鞠了一躬。
然後蹦蹦跳跳,回到自己床上,大口大口啃起了蘋果。
老張頭又嘮叨了孫建伍幾句。隨後讓孫建伍脫了衣裳,說要看看他身上的傷。
孫建伍扭捏了半天,在老張頭吹胡子瞪眼,一通訓斥下。
他才極不情願地,脫下病號服,露出了滿身包紮好的身子,給老頭和柳春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