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31日，上午9時45分。
西北，龍淵基地。
凜冽的寒風掠過廣袤的戈壁，卷起細碎的沙塵，發出嗚嗚的低吼。天空是令人心悸的、毫無雜質的湛藍，陽光毫無遮攔地潑灑下來，將機場跑道曬得微微發燙，空氣中彌漫著航空燃油和金屬被陽光炙烤後的獨特氣味。
主跑道儘頭，那架代號“雲龍”的第五代戰鬥機，終於褪去了它神秘的麵紗。覆蓋其上的厚重迷彩防塵帆布已被徹底移除，顯露出它完整、流暢、銳利到近乎猙獰的鋼鐵之軀。銀灰色的隱身塗層在高原強烈的陽光下，並非閃耀刺目，而是流淌著一種內斂、深邃、仿佛能吸收光線的啞光質感。它靜靜地蟄伏在起飛線上，如同一位身披鱗甲的遠古神隻，收斂著足以撕裂蒼穹的力量，沉默地等待著喚醒它的號令。
機頭尖銳如矛，指向遠方的天際線。機身線條淩厲流暢，翼身融合達到了近乎完美的境界，看不到任何突兀的棱角或外掛點，所有的武器都深藏於內置彈倉之中。那對巨大的、帶鋸齒狀邊緣的尾噴口，此刻還平靜地對著後方，但所有人都知道，當它們咆哮時，將噴吐出何等恐怖的能量洪流。
整個基地，陷入一種肅穆到近乎凝固的氛圍中。
跑道兩側，身著熒光背心的地勤人員進行著起飛前最後的奔忙。油罐車早已撤離，加油口蓋板被嚴絲合縫地鎖死。牽引車早已退到安全區域。牽引杆被迅速取下。負責牽引的地勤組長站在安全線外，最後一遍掃視著戰機與跑道的相對位置，右手高高舉起，豎起拇指——牽引到位，脫離完成！
試飛員李劍鋒，身著抗荷服，頭盔麵罩反射著冷光，步伐沉穩地走向座機。他先是對著機頭方向，莊重地敬了一個軍禮——這是對國之重器的敬意，也是對賦予他駕馭神兵使命的信任的回應。隨後，他抓住舷梯扶手，動作乾淨利落地翻身進入座艙。座艙蓋在液壓助力下，平穩而無聲地向下合攏、鎖死。座艙內柔和的紅光映亮了他的麵龐，他雙手熟練地在複雜的儀表盤和控製杆上滑過，開始進行最後的通電自檢程序。
指揮塔台內，氣氛同樣凝重。巨大的落地窗前，首長、陳振國、田國華、宋文聰以及王鎮山將軍等一行人肅然而立。他們的目光穿透玻璃，牢牢鎖定在跑道儘頭那架靜默的戰機上，眼神中交織著期待、凝重與一絲難以言喻的緊張。巨大的綜合顯示屏占據了塔台一側的牆壁，上麵分屏顯示著雲龍各係統實時狀態、基地雷達監控圖、空域態勢圖以及試飛員艙內攝像頭的畫麵。
陳羽墨站在指揮席側後方。同樣凝視著窗外的“雲龍”，雙手下意識地背在身後，指尖無意識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左手腕上那圈冰涼細膩的細鏈。冰涼堅硬的觸感，是此刻唯一能稍稍撫平他內心深處那洶湧波瀾的錨點。
意識深處，一道冰冷的、絕對理性的信息流如約而至，毫無預兆地切入：
【核心關聯個體‘田夕薇’狀態：專注魔都戲劇學院排練廳）。】
【核心個體周邊環境掃描：無異常能量信息波動。威脅感知：無。】
燭龍的提示，像投入激流中的一顆小石子，瞬間漾開一圈微瀾，隨即又歸於更深沉的專注。千裡之外，乖乖正在屬於她的舞台上綻放光芒。而這裡，是屬於他和“雲龍”的戰場。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沉重的鼓點敲在每個人心上。
“塔台，洞幺報告！”李劍鋒的聲音通過無線電，響徹在塔台內，“自檢完畢，各係統狀態良好，請求開車！”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指揮席上的宋司令身上，此刻麵容冷峻如鐵，眼神銳利得如同出鞘的利劍。他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抓起通話器，聲音斬釘截鐵：
“洞幺！按計劃執行！開車！”
命令下達！
“洞幺明白！開車！”李劍鋒的回應沉穩依舊。
嗡——！
低沉而有力的轟鳴聲首先從雲龍尾部傳來，那是輔助動力單元啟動的聲音。緊接著，如同沉睡的巨獸被喚醒，引擎發出低沉有力的咆哮，尾噴口噴出滾燙的氣流，瞬間扭曲了後方冰冷的空氣！儀表盤上，引擎參數迅速躍升，轉速、溫度、壓力……各項指標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急速攀升至穩定區間！
兩台代號“蒼穹”的國產第五代大推力渦扇發動機，如同被束縛了太久的洪荒巨獸，終於發出了積蓄已久的怒吼！聲音不再是低沉的轟鳴，而是瞬間拔高、凝聚、化為撕裂耳膜的雷霆咆哮！雙發全功率運轉帶來的恐怖聲浪，如同實質的衝擊波，狠狠撞擊著塔台的防彈玻璃，發出嗡嗡的共鳴！
跑道後方的空氣，在雙發噴出的熾熱尾流衝擊下，劇烈地扭曲、沸騰！地麵上的浮塵被狂暴的氣流卷起，形成兩股向後猛烈噴射的灰黃色煙龍，場麵壯觀而充滿力量感！
塔台內，巨大的引擎轟鳴聲透過隔音玻璃和耳機，依舊清晰可辨，震得人心頭發顫。所有人的表情緊繃，眼神死死盯著那架在雙發雷霆推動下，機身微微顫動、蓄勢待發的鋼鐵巨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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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羽墨背在身後的雙手，悄然握緊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卻渾然不覺。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誌，都凝聚在窗外那一點！
“洞幺！狀態正常！請求滑出！”李劍鋒的聲音透過巨大的噪音傳來，依舊穩定得可怕。
“洞幺！滑出！”宋文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
巨大的推力終於轉化為向前的動能！
“雲龍”龐大的機身，開始動了！
它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銀灰色巨龍，掙脫了無形的枷鎖，開始沿著筆直的跑道，沉穩而堅定地向前滑行！速度在蒼穹引擎狂暴的推力下，以驚人的效率提升！起落架輪胎與粗糙的跑道表麵摩擦，發出尖銳而持續的嘶鳴！
加速！再加速！
塔台內，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目光緊緊追隨著那道銀灰色的閃電。陳羽墨的拳頭攥得更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跑道在窗外急速後退，視野儘頭的地平線仿佛被拉近！
就在速度達到某個臨界點的瞬間！
隻見那高昂的機頭，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向上托起！前輪瞬間離地！緊接著，主起落架也輕盈地脫離了與跑道的接觸！
銀灰色的巨龍，掙脫了地心引力的束縛！
它昂首，以一個完美而充滿力量感的姿態，刺破了西北高原清冽的空氣，直衝那無垠的湛藍天幕！
“洞幺離地！”塔台通訊軍官激動的聲音響起！
成功了！
一股無聲的浪潮瞬間席卷了整個塔台。首長以及幾位見慣風浪的老人，此刻臉上都不約而同地湧現出激動與釋然交織的紅暈，眼神緊緊追隨著那架迅速爬升、在藍天上留下優美航跡的戰鷹。宋司令緊握的拳頭終於鬆開，重重地錘了一下指揮台邊緣，低吼一聲：“好！”
陳羽墨緊繃的身體，在雲龍離地騰空的那一刹那，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微微晃動了一下。他緩緩鬆開緊握的拳頭，掌心已被指甲刻出深深的月牙形紅痕。他抬起頭，目光追隨著那道越來越小、卻越來越昂揚的身影，深陷的眼窩裡，疲憊被一種近乎燃燒的專注所取代。
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蒼穹之上，雲龍已化作碧空中的一個銀點。
塔台內巨大的主屏幕上，清晰地分割著多個畫麵：戰機外部高速攝像機捕捉的實時影像，座艙內李劍鋒的操作畫麵，以及最重要的——綜合航電係統主界麵和密密麻麻跳動的飛行參數。
“塔台，洞幺報告。高度米，空速0.9馬赫。各係統工作正常，飛行品質良好！”李劍鋒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來，帶著一絲高速飛行特有的輕微喘息，但語氣沉穩依舊。
“洞幺，按計劃執行基礎科目驗證。”宋文聰司令的聲音恢複了絕對的冷靜。
“洞幺明白！”
屏幕上的參數開始劇烈變化。
“開始橫滾測試！左滿舵！”李劍鋒的聲音剛落，屏幕上的姿態球猛地向左傾斜！雲龍那龐大的機身，展現出令人難以置信的靈活性，瞬間化作一道銀灰色的陀螺，以機頭為軸心，在萬米高空開始了令人眼花繚亂的橫向翻滾！一圈！兩圈！三圈！滾轉速率表上的指針瘋狂跳動，穩定在每秒超過270度的驚人數字上！整個動作流暢得如同最頂級的空中芭蕾，沒有一絲遲滯和失控的跡象！
“滾轉速率穩定！操縱響應精確！無異常！”李劍鋒的報告簡潔有力。
“進入最大爬升率測試！矢量噴口全開！加力全開！”李劍鋒的聲音帶著一絲亢奮。
屏幕上，代表高度的數字開始以令人窒息的速度飆升！引擎的嘶吼即便隔著無線電也能感受到那狂暴的力量！雲龍如同被巨弩射向蒼穹的利箭，以接近90度的恐怖角度，撕裂空氣，直刺更高的天穹！爬升率表上的數值瞬間突破了每分鐘英尺約9144米）！這已經遠超現役任何主力戰機的極限！
“爬升率峰值英尺分鐘！保持穩定！發動機推力充沛！”李劍鋒的聲音夾雜著引擎的轟鳴。
“維持2馬赫，無加力狀態！”李劍鋒發出指令。
屏幕上，引擎加力燃燒室的指示燈熄滅。然而，代表速度的數字卻穩穩地停留在1.8馬赫！沒有衰減！沒有劇烈的震顫！雲龍如同一柄在空氣中滑行的銀梭，以遠超音速的恐怖速度，在萬米高空進行著長時間的、平穩的巡航！這標誌著它徹底擺脫了對加力燃燒室的依賴，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超音速巡航能力——五代機的核心標誌之一！
“超巡穩定！航電係統、飛控係統、熱管理係統均表現優異！油耗低於預期！”李劍鋒的報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歎。
“開啟‘幻影’係統！進入指定空域！”命令下達。
屏幕上，代表雷達反射截麵積的模擬數值，如同跳水般急劇下降！數個代表地麵模擬雷達站探測信號的圖標，在雲龍進入其理論探測範圍後，依舊一片沉寂，沒有任何鎖定或跟蹤的跡象！偶爾有一兩個信號微弱地閃爍一下，也如同在浩瀚海洋中瞥見一個模糊的、瞬間消失的漣漪，根本無法形成有效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