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掙紮著,用還能勉強活動的左手,顫抖著撐起沉重如灌鉛的身體,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挪到他身邊。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牽扯到右肩胛下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劇痛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讓我眼前陣陣發黑,冷汗瞬間浸透了破碎的衣衫。手腕上的繩子因我的移動而繃緊,另一端傳來他身體極其微弱的晃動。
“呃......”
一聲極其低微、如同瀕死小獸般的痛哼,從他緊咬的牙關縫隙裡艱難地溢了出來。
同步傷害!他現在太脆弱了!脆弱到任何一絲細微的動作或拉扯,都可能成為壓垮他這最後一口氣的、致命的稻草!
我瞬間僵在原地,如同被凍住,再也不敢動彈分毫,隻能睜大眼睛,死死盯著他慘白如紙的臉和胸口那個如同地獄入口般的恐怖傷口。
廢墟下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更加艱難,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在吞咽滾燙的沙礫。死亡的陰影並未散去,它隻是換了一種更緩慢、更窒息、更令人絕望的方式,在無聲無息地逼近、擠壓著我們。
必須做點什麼!氧氣!他需要氧氣!或者......那種能對抗汙染、維持最後一點生機的、屬於他的那種奇特的“氣”!
我的目光不受控製地、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乾裂發紫、毫無血色的冰冷薄唇上。之前那次粗暴的、帶著掠奪性質的“渡氣”畫麵,不受控製地閃回腦海,清晰得令人心悸。
不行!他會殺了我的!他那種眼神......那種被褻瀆、被冒犯的極致冰冷與厭惡......光是回想就讓我不寒而栗。
可是......他快死了!就在我眼前!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手腕上那根冰冷的繩子,此刻像一條充滿惡意的毒蛇,緊緊纏繞著,無聲地提醒著我們無法分割、同生共死的殘酷命運。
“咳...咳咳......”
他又開始微弱地嗆咳起來,每一次咳嗽都帶出暗紅色的、帶著細小泡沫的血沫,濺在他線條冷硬的下頜和染血的衣領上。胸口的焦黑傷口隨著咳嗽微微起伏,邊緣翻卷的焦黑皮肉下,暗紅的血又緩慢地、持續地滲了出來。他的氣息,肉眼可見地更加微弱了,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斷絕。
沒時間猶豫了!再猶豫,就是兩個人一起死!
我猛地俯下身!動作因為極度的虛弱和內心的緊張恐懼而顯得異常笨拙僵硬。左手顫抖著,用儘全力撐在他頭側冰冷碎石遍布的地麵上,尖銳的碎石硌著掌心帶來刺痛。我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吸入的卻隻有汙濁嗆人、帶著濃重血腥和焦糊味的塵埃。不管了!什麼都顧不上了!
帶著一種近乎赴死的決絕,我將自己同樣乾裂冰冷的嘴唇,顫抖地、輕輕地印上了他那雙同樣冰冷、僵硬、毫無生氣的薄唇!
觸感冰涼而堅硬,如同觸碰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濃重的血腥味和鐵鏽般的金屬味道瞬間充斥了我的感官。
沒有回應。沒有預料中憤怒的推開或掙紮,也沒有記憶中那種蠻橫霸道的主動渡氣。他像一具真正的、冰冷的屍體,毫無反應。
心臟瞬間沉到了冰冷的穀底,絕望如同寒冰蔓延。沒用嗎?一切都徒勞嗎?
我不甘心!雙手顫抖著捧住他冰冷僵硬的臉頰,試圖用指尖撬開他那緊緊咬合、僵硬如鐵的牙關。但毫無作用,他的下頜如同焊死了一般,紋絲不動。
絕望如同冰冷刺骨的潮水,徹底漫過了我的心臟。
就在這時——
“唔......”
一聲極其微弱、如同夢囈般的呻吟,從他緊咬的牙關縫隙裡,極其艱難地溢了出來!緊接著,他那原本微弱到幾乎停止、若有若無的呼吸,猛地變得急促而混亂起來!胸膛劇烈地起伏了一下!
有效?!真的有效!
我精神猛地一振!巨大的驚喜瞬間衝垮了猶豫和恐懼!顧不上彆的,更加用力地貼緊他冰冷依舊的嘴唇,甚至嘗試著將自己肺裡那點同樣汙濁稀薄、所剩無幾的空氣渡過去!笨拙地模仿著他之前那種蠻橫霸道的方式。
“呼......”
一絲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混合著血腥硝煙與深淵腐朽冰冷氣息的獨特味道,終於從他緊咬的牙關縫隙裡,被我強行吸吮了出來!
就是它!那種能維係他生機的“氣”!
這縷氣息微弱得可憐,卻像沙漠中瀕死的旅人終於發現的甘霖!滑入我灼痛肺葉的瞬間,那股熟悉的、帶著輕微刺痛感的奇異暖流再次出現!
雖然極其微弱,卻頑強地對抗著肺部的灼痛和身體的極致虛弱!更奇妙的是,我體內那點幾乎枯竭、沉寂的淨化異能核心,在接觸到這縷獨特氣息的刹那,竟如同久旱龜裂的土地逢遇甘霖般,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散發出一點微不可查、卻真實存在的淨化暖意!
同時,我清晰地感覺到,手腕上繩子連接的那一端,沈厭原本冰冷僵硬如同屍體的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放鬆了一絲絲?那艱難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也似乎......稍微平穩了那麼一絲?不再那麼斷斷續續、氣若遊絲?
有用!真的有用!這不是幻覺!
巨大的驚喜和絕處逢生的希望瞬間衝散了所有的絕望陰霾!我貪婪地、又小心翼翼地繼續著這笨拙而詭異的“人工呼吸”,每一次吸吮都拚儘全力試圖從他口中攫取那救命的、維係生機的“毒氣”,每一次渡氣都試圖將體內被淨化異能稍微過濾過的、或許對他也有微弱益處的空氣送過去。
我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個瘋狂的欲女!
在這絕對黑暗、與世隔絕的死亡囚籠裡,在這彌漫著濃重血腥和絕望氣息的狹窄空間,我俯身在一個瀕死的、曾經恨不得立刻掐死我的男人身上,用這種屈辱而親密的方式,艱難地、頑強地維係著我們兩人那搖搖欲墜、隨時可能熄滅的生命之火。
每一次嘴唇的冰冷觸碰,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他獨特的、令人心悸的硝煙與深淵氣息。每一次微弱的呼吸交換,都像在鋒利的刀尖上艱難行走,步步驚心。手腕上那根粗糙的繩子無聲地勒緊,成為這詭異共生關係最冰冷、最直接的見證。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呼吸似乎真的平穩了一些,雖然依舊微弱如遊絲,但不再是那種隨時會徹底斷掉的致命感。胸口的起伏也變得規律了些許,儘管幅度依舊小得可憐。
我精疲力竭地抬起頭,肺部像被徹底掏空,每一次喘息都帶著火辣辣的痛楚,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再次昏厥過去。
嘴唇因為長時間的緊貼和吸吮而麻木腫脹,上麵清晰地殘留著他血液的腥甜和他身上那股深淵般的冰冷腐朽氣息。
但那麻木之中,卻隱隱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道不清理還亂的情緒漣漪,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顆微小石子。
我剛艱難地喘了兩口氣,試圖平複劇烈的心跳和眩暈感,視線無意間掃過我們上方那交錯疊壓、如同巨獸肋骨的混凝土板和鋼筋縫隙——
瞳孔驟然收縮!
在那狹窄得僅容一線目光穿過的縫隙之外,在廢墟更上層的某個被陰影完全籠罩的黑暗角落裡,似乎......有極其微弱的、一閃而逝的反光?!
像是什麼東西的金屬鏡頭在捕捉光線!
緊接著,一股極其微弱、但無比清晰的、帶著冰冷消毒水和銳利金屬味道的陌生氣息,如同潛伏在黑暗中的幽靈般,無聲無息地從那條縫隙外飄了進來,精準地鑽入我的鼻腔!
是那個搶槍的人!他(她)根本沒走!就在上麵!在黑暗中監視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