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裡一下子安靜得嚇人,隻剩下瀑布嘩啦啦的巨響,顯得空氣都好像凝固了。
李維那一句“想不想變成‘真’的?”就像一塊大石頭砸進了平靜的水潭,在大聖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
大聖坐在石凳上,手裡還捏著那個啃了一半的果子,手指頭無意識地用力,硬硬的果殼都發出細微的“哢哢”聲。
他那雙像熔化的金子一樣的眼睛,這會兒不再像刀子那麼鋒利,裡麵翻騰著各種複雜的情緒,亂糟糟的。
千言萬語堵在嗓子眼,沉甸甸的,讓他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說想?”
一個聲音在他心裡頭喊著,帶著那股子天生的、深入骨髓的傲氣和不甘心,
“俺老孫可是齊天大聖!本該是老天爺用補天靈石生出來的,吸的是日月精華,奪的是天地造化!”
“現在可好,變成一堆破銅爛鐵捏的塑像!這根基,這出身…”
那份從“故事”裡帶來的、對“補天靈石”的強烈歸屬感,還有對自己這“合金身體”隱隱的排斥,像毒藤一樣纏得他難受。
更彆提,他“看”見了那緊箍咒,那五指山,那被人算計著去取經的窩囊路!
一股無名火在他胸口燒起來——要是他真是“天生地養”的那個,擁有真正的、不受束縛的根基和力量,哪能容得那幫和尚這麼耍猴?!
他不能,也絕不願意看著另一個“自己”或者差不多的存在,再遭那份罪!
這份憋屈,一直壓在他桀驁不馴的表象下,現在被李維一句話給點炸了。
“說不想?”
另一個聲音帶著點自嘲在心裡冒了出來,想維持住那份一直以來的豁達,
“這小娃娃不是說了嘛?在俺老孫一聲喝退天地那會兒,在他心裡,俺老孫就是真的!”
“何必在乎這身皮囊是石頭還是鐵?這花果山,這小娃娃掏心掏肺的好,還不夠嗎?”
他想起這些天自由自在的日子,想起李維那毫無保留的崇拜和依賴,心裡頭就暖暖的。
他甚至早就悄悄打算好了,等陪著這小娃娃走完他短短的一輩子,
大聖還不知道符咒能複製,以為李維壽命有限,他就打破這方世界的壁壘,去那無邊無際的宇宙裡,尋找真正屬於他自己的“道”。
他現在的本事,神識一掃就知道,這世界的邊界薄得很,外麵天地大得很。
這地方連個正經地府都沒有,靈氣稀薄得像快乾涸的水窪,脆弱得不行,根本不是久留之地,更不是求道的地方。
他甚至琢磨過,在離開之前,一定要搜遍這個世界,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延年益壽的寶貝,給這小娃娃添上千年萬年的壽命,也算報答他這份恩情。
在與小娃娃遊玩的時日,他甚至還想去這方世界的地府撕了那生死簿,為著娃娃多添幾年壽命。
奈何這個世界六道輪回,仿佛不見了一般。地府也是無影無蹤。
兩種念頭在他心裡頭打得不可開交,那份屬於齊天大聖的傲氣和骨子裡的驕傲,跟對李維的珍惜和愛護,撕扯得他難受。
他看著眼前這年輕人,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全是毫不掩飾的期待和緊張,那裡麵隻有最純粹的、為他好的真心。
這沉默像塊大石頭,壓得李維心裡越來越涼,手指頭無意識地摳著石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