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不會的,這不是真的,我都乖乖聽他們的話了,為什麼還要……”
“……”
被人打得半死的時候,她沒哭。
被人逼迫的時候,她沒哭。
被人戲耍的時候,她沒哭。
但在看到這一個字的時候,她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
喉間像是卡著團浸透冰水的棉絮,每吐出一個字都撕扯著五臟六腑。
嗚咽聲卡在喉嚨裡,化作壓抑的抽氣。
身為父母的,都不希望自己的兒女走自己的老路。
羅嫣的親生母親,不是如今羅家的主母,而是羅家後宅中的一位姨娘,杜姨娘,杜海棠。
杜海棠的一生和羅嫣極其相似,她的繡帕永遠帶著藥香,那是她在杜家做庶女時落下的病根。
七歲那年寒冬,嫡姐打翻的熱茶潑在她後頸,燙得皮肉翻卷,親生母親跪在祠堂外求了整夜,才換來半帖燙傷藥。
待結痂時,她摸著後頸凸起的疤痕,第一次明白庶女的命,不過是深宅裡任人踐踏的野草。
嫁入羅家那日,紅蓋頭下的她攥著母親塞進行李的銀簪,那是母親做丫鬟時攢下的體己。
原以為能借此擺脫泥沼,卻不知羅家後院比杜家更吃人。
正房夫人賞的一丈紅綢緞,實則是浸過辣椒水的刑具,她裹著綢緞跪祠堂時,汗水混著刺痛的淚水,將“新姨娘”三個字暈染得支離破碎。
夜裡獨守空房,聽著隔壁傳來的歡聲笑語,她總對著銅鏡數臉上的細紋。
生下女兒那日,產婆抱著女嬰猶豫著問要不要稟告老爺,她虛弱地搖頭——姨娘的女兒,不過是又一個被困在深宅的囚徒。
油燈將熄時,她會握著女兒的小手,指著窗外的月亮輕聲說:“莫學娘,要做那掛在天上的月,莫做這深宅裡的井中影。”
女兒懵懂點頭,她卻將臉埋在女兒發間,淚水打濕那簇柔軟的胎發。
如同當年母親抱著她,在柴房裡無聲的啜泣。
她不甘,不甘自己的女兒,也走上這樣一條黑暗的路。
杜海棠深知,若想女兒逃脫這深宅的宿命,必須有所謀劃。
這一謀劃,就用了整整十六年,順利送微微長出羽翼的阿福,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