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裴硯南捏了捏眉心,“最近發生了一些事……”
指節抵住額間的動作泄露了疲憊。
“怎麼了?”裴硯忱的語氣驟然認真,電話那頭傳來咖啡杯輕碰瓷盤的脆響,“是謝家那位小少爺的事吧?”
裴硯南沉默片刻:“算是吧。不是因他而起,但卻……”
他餘光透過門縫,看見謝清時仍保持著僵硬的坐姿,懷裡抱著病曆單,像一尊蒼白的雕塑。
“你這家夥,說得這麼抽象。”電話那頭的人嘖了一聲,“真不愧是大學教授。”
風聲裹挾著太平洋的鹹澀灌入聽筒,裴硯南忽然想起幼時被關在琴房練到指尖滲血,是大哥偷偷帶他翻牆逃去海邊。
他喉結滾動:“哥,如果我以後不再回去了,你會同意嗎?”
“你對他動心了。”
銀匙在咖啡杯裡突然頓住,裴硯忱的食指無意識摩挲了一下杯柄磨舊的紋路——這個陪他輾轉兩個國家的舊物,此刻竟燙得他指尖發麻。
說出口的語氣不是疑問,是肯定的陳述。
“……”
裴硯南的喉結動了動,走廊壁燈把他的影子拉得斜長,像道沉默的碑。
門縫裡傳來窸窣響動,謝清時從地上爬起來,將沙發邊沿的毯子蹭下來半截。
“沉默就是默認。”
裴硯忱瞬間了然,突然用力攪動咖啡,褐色的旋渦撞在杯壁上:“父親不會允許的。”
瓷勺碰著杯沿叮叮作響,像催命的更漏。
“我知道。”
裴硯南伸手碰了碰門框,木刺紮進指腹的刺痛讓他清醒。
他看著窗外的夜色,想起謝清時昨晚蜷在沙發裡睡著的模樣——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像隻收起爪子的貓。
“知道還往火坑裡跳?”
咖啡杯被重重撂在玻璃台麵上,裴硯忱猛地推開落地窗。
哈德遜河的風灌進來,吹散了桌上攤開的家族財報。
“哥。”裴硯南低聲叫人,臉上還帶自足的笑,“有些火坑,跳下去才知道是溫泉。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隨即傳來紙張被攥皺的悶響,“行啊,都會說情話了。”
“回國之後……你變了不少。”
裴硯忱扯鬆了領帶,喉結滾過晨光裡漂浮的灰塵,“當年跟在我身後背乘法表都要哭鼻子的小鬼頭,有喜歡的人了。”
明明嘴角帶著笑,尾音卻發澀,像被砂紙磨過的檀木,聽起來欣慰又難過。
浮雕牆上的玫瑰紋硌著裴硯南的指節,他忽然又想起來八歲那個夏夜。
大哥翻窗進來時額頭積著汗,把藏在外套裡的草莓蛋糕拍在他書桌上,奶油已經蹭得不成樣子。
“吃吧,吃完哥陪你一起背。”
十歲的裴硯忱喘著粗氣,記得他的生日,會溫柔告訴他:“生日要吃些甜的。”
“想做什麼就去做吧。”裴硯忱用指尖戳著財報上的赤字,咖啡漬在裴氏集團的資產欄暈開褐斑,“裴家家底夠厚,養得起一個"離經叛道"的兒子。”
他望著玻璃幕牆上搖晃的倒影——晨光把他剪裁精致的西裝融成一團模糊的灰影,“至於爸媽那邊……”
指甲突然在玻璃上劃出刺耳的銳響,“就說我要收購瑞士滑雪場,未來二十年都騰不出手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