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振義呼吸一滯,伸手輕輕蓋在她手上。
“從今往後,你隻做你自己。”
“你可聽好了,我周淑芬,不是誰的陪襯。”
話沒說完,郭振義一把抓住她的手。
那力道,不是要禁錮,是要讓她知道,這次,沒人能把她拉回去。
“我記著。”
她忽然想起,自己十六歲的那年。
娘給她梳了油亮的辮子,說女人就該圍著灶台轉,圍著孩子轉。
那時她照鏡子,覺得臉白白淨淨,就是一輩子了。
她抬手,指尖輕輕撫過他眉骨。
那裡有道淺疤,是去年抗洪時被劃的。
“剪彩那天,笑得好看點。”
郭振義猛地攥住她的手。
“你在我邊上,我笑得出來。”
她沒說話,隻是用儘力氣,緊緊回握住他。
掌心貼在一起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
那些年吃過的苦,受過得罪,全都無聲無息地咽了下去。
“到時候,我調些人去管秩序。”
郭振義頓了頓,聲音又輕了點。
“廣播站的設備也挪過去,小吳給你主持典禮,行不?”
周淑芬眼睛猛地一亮。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原以為,請動郭振義親自剪彩,已經是天大的麵子。
沒想到,他連主持人都給安排好了,連細節都考慮得如此周到。
小吳是廣播站的招牌嗓音,那聲音在寧城無人不曉。
電台裡她負責的清晨生活欄目。
家家戶戶的收音機一打開,就能聽見她清亮柔和的問候。
“這……這太讓你費心了。”
她想客套兩句,話還沒說完,嗓子就哽住了。
上輩子,她求人得一趟趟跑,一次次等,最後還未必如願。
這一世,她連嘴都沒張,郭振義就把事兒都安排好了。
這麼真心實意的體貼,不是施舍,而是發自內心地想讓她好。
郭振義見她眼圈發紅,便輕輕抬手,替她抹了抹眼角。
“跟我還講這些見外的話?”
他低聲說。
“你開超市是正經的民生工程,得讓全寧城都聽見,都看到。隻有人敢乾,這地方才有盼頭。我當區長,不光是為你,也得為這片地兒著想。”
周淑芬鼻子一酸,眼淚終於沒忍住。
她忽然想起前兩天江南枝坐在小凳上算賬時說的話。
“現在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有奔頭。”
那時她還點頭。
如今,當她真真切切地握著郭振義的手,才恍然明白。
那句輕飄飄的話,背後究竟藏著多重的分量。
“那我得多囤點糖。”
她吸了一下鼻子。
“小吳嗓音甜,日子也得跟著甜一點,總得沾點喜氣才行。”
郭振義靜靜地看著她,忽然低低笑了。
“該沾喜氣的人,是我。”
這話像一顆小石子,輕輕落進她心裡。
她猛地抽回手,隨即假裝專注地低頭去整理柚子。
耳根早已紅得像火燒一般。
郭振義沒有揭穿她,也沒有再說話。
他隻是默默拿起桌上放著的糕點,掰下一小塊,又不由分說地塞進她嘴裡。
“走,我請你。不過,這次得去食堂,下午還有個會。”
“不用,我回家吃。”
周淑芬含混地推辭著。
“家裡還有剩菜,熱一熱就能吃,不麻煩。”
郭振義卻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