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遍遍摸著袋子裡的棉絮,嘴裡還嘀咕。
“要是瓶子碎了,味兒散了,還能叫麥乳精嗎?二妞聞不著甜味,還能衝我笑嗎?”
周海青手裡攥著磚頭,防的是巷子口那些餓瘋了的野狗。
他知道,巷子裡的狗群最近餓狠了。
連死貓都拖去啃光,要是今夜被圍上,光靠叫喚可逃不掉。
周海偉殿後,手裡緊緊攥著一個生鏽的哨子。
那是他前些天從廢品站翻出來的破玩意兒。
撿回來後用鋼絲球搓洗了整整三回,連指甲縫都摳了好幾遍。
可隻要一捏在手心,還是能聞到一股濃重的鐵腥味。
四個人低著頭,縮著脖子。
他們悄悄地朝著縣城方向挪動。
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左右張望。
腳邊的蟲子“唧唧”叫個不停,此起彼伏。
周海青跑得太急,額頭冒汗,腳下沒留意,被一截乾硬的秸稈絆了一下。
整個人向前踉蹌,膝蓋狠狠磕在一塊石頭上,疼得他差點“哎喲”喊出聲來。
就在他張嘴的瞬間,周海榮猛地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隻手狠勁一壓。
把他整個人摁倒在枯葉堆裡,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你他媽瞎啊!”
周海榮壓著嗓子低吼。
“踩那麼大動靜,想把全村人都招來嗎?再鬨騰,我真把你鎖這喂野貓!餓死你,連骨頭都不剩!”
好不容易蹭到餘新縣城的邊緣。
天早就黑透了,濃雲遮月,四周一片死寂。
沒人知道現在幾點,也許是十點,也許是半夜。
誰也不敢看表,手表早就被收走了。
整座城安靜得詭異,連狗叫都沒有一聲。
牆佇立在黑暗中。
他們躲在幾棵老樹的影子裡。
四周漆黑一片,風吹過樹葉,發出“簌簌”的輕響。
周海偉衝著牆啐了一口唾沫。
他抬起下巴,朝周海榮示意了一下。
周海榮立刻會意,默默解開鞋帶,脫下那雙補了又補的布鞋,塞進懷裡貼著胸口的位置。
他赤著腳踩上牆邊一堆碼得歪歪扭扭的柴火。
木柴被夜露打濕了,踩上去又滑又冷。
他緊貼著牆根,緩緩抬起頭,眯著眼睛朝窗戶裡頭張望。
屋裡黑得像倒扣的墨缸,什麼也看不清。
隻有儘頭亮著一盞煤油燈。
幾個大貨箱堆在角落,影子拉得老長。
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黴味,混合著肥皂和麵粉的陳舊氣息。
他從懷裡掏出一根磨得發亮的鐵絲,隨後小心翼翼地把鐵絲插進窗縫,一點點往裡送。
指尖剛觸到窗框裡的插銷,輕輕一碰。
“嘩啦”!
裡頭突然響起一聲悶響。
木板與地麵劇烈摩擦,接著是“哐當”一聲。
“啥動靜?”
牆外的周海偉立即壓低聲音問,語氣緊張。
“貓吧。”
周海榮牙關咬緊,冷汗順著額角滑下。
他強迫自己鎮定,鐵絲繼續在鎖眼裡輕輕撥動,一勾一挑。
“哢嗒”一聲極輕的脆響。
窗鎖終於被撬開了一條縫隙,隻夠一隻胳膊伸進去。
他剛鬆了口氣,正準備翻身鑽進窗內。
就在這時,隔間的門緩緩打開了。
楊青山迷迷糊糊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帶著濃重的睡意。
“玲玲,你聽沒聽見聲音?”
“沒有啊。”
許玲玲打著哈欠,嗓音軟綿綿的。
“八成是老鼠吧,這兩天總聽見窸窣聲。快睡,明兒還得早起和麵蒸包子呢,彆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