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哦。”
舫村,新野縣下轄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落裡,望著方才逼著自己一家按了手印,以落實那幾家富賈之家,橫征暴斂,草菅人命,欺壓良善罪行的潑皮攜著“萬民書遠去。
這個曾經在災荒年受過其中一家富賈借糧接濟的恩澤老農,手足無措的站在離家不遠處農田裡。
看著自家被糟踐了小兩分地的麥田,身旁的兒子和兒媳婦還在滿臉心疼,小心翼翼的收集著散落的麥穗,老眼含淚地發出了這聲挽歎。
他們不是看不出來這些潑皮村霸的目的。
畢竟人家已經做到這麼明顯了。
可他們能怎麼辦呢。
自己一家老小也得活啊。
雖然他們和富賈家八竿子打不上關係,見麵了也未必能聊上一句話,完全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兩個階層。
根本不會,也沒法和這些富賈家共情。
但老百姓又是最為樸素的。
隻要周圍還有更加慘痛的對比項,他們都能自我安慰,自我調劑適應當下這嚴重壓迫的生活。
那幾個富賈人家,雖然也沒有做出什麼惠及一方的善事來,但相比較這十裡八鄉隨處就能打聽到的,某某地主或者鄉紳橫征暴斂,魚肉百姓的醜惡嘴臉。
相較之下,這個平素不與他們有什麼接濟,租賃相對合理,甚至某些特殊時期還能借錢借糧的富賈,那德行簡直堪比聖人。
等這幫人真被那幫潑皮村霸吃乾抹淨。
後來的地主士紳,指不定還不如其他村那些魚肉百姓的主呢。
最為可怕的場景無疑是那些村霸剝皮再吃乾抹淨,這幾戶富賈之後,搖身一變,直接變成騎在他們頭頂上的坐地戶,土霸王。
那日子,已經不比想象多麼難熬了。
“老伯,老伯?”
也不知道發愣了多久,一連串的呼喚,終於是驚醒了這位站在自家田壟裡的老漢。
望著自家田壟邊上,兩個皮膚黃黑,一看就像是窮苦人家出身,又穿著一身儒士青衫,草鞋為履,這打扮就更像是窮苦人家一家子節衣縮食,供養出來的讀書種子了。
因為,他們舫村曾經真有一戶咬著牙這麼賭了。
至於結果……
“啥事啊?後生。”
老漢收拾了一番自己胡思亂想的腦子,蒼老黝黑的麵龐上擠出幾分憨厚的笑容。
身材更為高大健壯些的儒生答道:“我倆路過此地,想向附近這人家討杯水喝來著,敲門無人,我倆便過來問問。”
“老伯您家這地是?”
看著兩個後生望著自家地裡被糟踐的麥子,老漢的臉上也再次浮現幾分心疼的愁苦,他當然知道兩個後生的意思。
馬上是秋收了。
朝廷要組織清丈及核稅,在這個關頭提前收割或是朝見麥田,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可是個中緣由,他又怎麼能,怎麼敢說出口呢。
老漢打了個哈哈,和自家兒子兒媳打了聲招呼,上了田壟就要領他們回家裡喝水。
兩個儒生對視一眼,都察覺到了個中所藏的隱情。
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語,便默契的編織好了一個新的身份。
出來遊學曆練的儒生。
畢竟試科舉已經開了兩輪,個中策論的導向都緊貼時政。
足以看得出來,當今太子殿下的務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