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從應天府至鳳陽府的官道上,傳信的錦衣衛役使日夜兼程,攜著東宮的“家書”,跑過三百三十裡的官道,終於在天亮之前,趕到了鳳陽府。
在鳳陽府將養的這些天,馬皇後遵照著醫囑調養,作息日漸規律,每日起的甚至比在行宮裡專門開墾出了幾畝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老朱還要早。
是以每日都能早起,親自給朱元璋熬煮些小粥,攤些麵餅,就著鹹菜,給老朱都吃美了。
可今日還未曾到時辰呢。
膳房中的馬皇後就聽到了老朱那震怒的聲音。
“逆子!”
“他怎麼敢的!”
換作往常在應天府大明宮裡,馬皇後要是聽見這動靜,怕是早已換好鳳冠霞帔,隨時預備在憤怒的老朱刀下留人了。
可來到鳳陽府住進行宮,領略了許多回同樣的場景之後,馬皇後也就見怪不怪了。
甚至還能慢條斯理的等著小粥熬夠時辰,再將之盛起放進食盒,不疾不徐地前往聲音所在的禦花園。
看著一如往常那幾回黑臉模樣的老朱,馬皇後照例擺擺手,讓前來報信的錦衣衛感恩戴德的退下,免了他被殃及池魚的後顧之憂。
又驅散了隨行的侍女和周遭的太監。
這才將食盒放下。
全然不理會黑臉的老朱,自顧自的抄起了桌上那本。因為用力過猛而被翻爛撕裂的暗冊,還有一旁朱標手書的“家書”。
“標兒想讓雄英拜常升為師?”
“好事啊。”
“好個屁!”
像是終於被戳到了肺管子,一直如同一個黑蓮末般坐在一旁的老朱徑直拍桌而起。
“那可是咱的好大孫,將來定然要繼位的三代儲君,他常升何德何能,竟敢為帝師?”
“咱承認他是有些才乾和急智。”
“可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帝王心術,識人,用人,禦人的本事,他一個小小的詹事教的明白嗎?”
“要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壞了咱好大孫的開蒙,他常升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難辭其咎。
越說越氣的老朱就在馬皇後麵前左右踱步,神色夾雜著糾結、憤怒和懊悔。”
“當初咱就該堅持將大孫一並帶來。”
“這個逆子,他懂個錘子的教書。”
事關雄英的成長,就連曾經的好大兒朱標這會兒也哪哪都是毛病了。
馬皇後不疾不徐地將家書看完,又翻完了錦衣衛的暗冊。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分了個明白,這才不緊不慢的合上手中的暗冊,慢條斯理地接茬道:“將雄英一並帶來容易。”
“可我也不會教書。”
“大本堂教授的經史子集,你可講得明白?”
隻這一句,就給老朱問啞火了。
老朱是農戶出身,自小就是個文盲,還是後來起義,請教了諸多名師大儒,這才開始讀書。
雖然如今他讀書不少,已然與目不識丁扯不上半分關係。
可要真讓他來教書……。
說句不好聽的,他要真教的明白,宮裡還設什麼大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