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帶著絲輕佻感,不太正經,但瞬間隔開了蘇華盛那如沼澤覆身的壓迫感。
他動作自然地攬住蕭見信的肩膀——力道不重,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巧妙地將他從三人的社交距離中帶離。
蕭見信的身體在接觸時本能地僵硬了一瞬,對那象征意味格外惡心的紅絲帶感到反感,但隨即就強迫自己放鬆下來,淡定地任由蕭景帶著自己轉身。
在這個過程中,兩道無法忽視的目光投在他身上。
一道是蘇華盛,如同毒蛇般纏繞著他的脊椎,另一道則是鄧天霖,混雜著震驚和憤怒。
鄧天霖胸腔裡堵著一團無名火,燒得他眼眶發澀。
趙先生則有些尷尬,還有些莫名其妙,他來回看了看領著人離開的北聯外交官,和原地臉上表情沒變,但至少並不愉悅的蘇華盛,納悶著這些厲害的異能者怎麼都喜歡雞奸,臉上卻禮貌地微笑:
“蘇先生,既然這樣我再給您找幾個更好的,保證合您心意……”
蘇華盛沒有說話,片刻後微微頷首:“不用,我累了,回去休息。”
說完他也離開了。
而鄧天霖站在原地,看著蕭景親昵地攬著蕭見信離開,看著蕭見信脖頸上那條刺目的紅絲帶,隻覺得胃裡翻江倒海。他心目中那個憑實力、憑狠勁在刀尖上行走的大哥形象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一個他無法理解的模糊影子。
走廊深處。
遠離了宴會廳的喧囂,走廊的光線亮起來。
兩人行走其中,腳步聲重疊在了一起。
蕭景攬著蕭見信肩膀的手並未鬆開,力道悄然發生了變化。不再是偽裝親昵的引導,而變成了一種帶著強製意味的鉗製,指腹透過薄薄的衣物傳來不容置疑的壓迫力。
“放手。”蕭見信的聲音壓得極低,自帶冰碴。他有試圖掙脫,但蕭景不放手。
“哥,安靜點,”蕭景的聲音也沉了下來,剛才麵對蘇華盛時的輕佻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顧慮,“不想被蘇華盛的人圍上來,就跟我走。”
他腳步加快,幾乎是半推半拽地將蕭見信帶進了一條通往高級休息區的僻靜走廊。這裡的房間門厚重隔音,走廊空無一人。
蕭景熟門熟路地刷卡打開一扇房門,將蕭見信推了進去,而後自己也閃身而入,迅速關門落鎖。
“哢噠”一聲輕響,隔絕了外界動靜。
房間是套房的格局,寬敞奢華,即使是末世前也拿得出手。蕭景反手關上門,看到紅絲帶時升騰起一種暴怒,更有一種難言的渴望。
蕭見信站在房間裡,扯下脖頸上那條屈辱的紅絲帶摔在地上。他轉過身,同樣毫不示弱地回視蕭景:“你想乾什麼,蕭景?”
“我想乾什麼?”蕭景沒有回答,而是重複了一遍,他一步步逼近蕭見信,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走到三步內的距離,他直視蕭見信的雙眼發問:
“我想問你——你想乾什麼。他對你做過什麼,哥?偏向虎山行?”
“我的事不用你管,把我帶到這裡,你和他又有什麼區彆?”蕭見信毫不退縮,看破了蕭景的本質後,他隻覺得蕭景可悲,“蕭景,你有這麼缺愛?——告訴你,我永遠給不了。”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狠狠刺中了蕭景。他的腳步猛地頓住,臉上瞬間凝固,隨即轉化為更加深沉的陰鬱。他看著蕭見信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戒備,某種情緒在瘋狂叫囂,催促他撕碎眼前人的冷漠,用最直接的方式確認他的歸屬。
愛?是愛嗎?
蕭景自己都不清楚。但愛恨有必要分得那麼明白嗎?
他愛蕭見信,毫無疑問,也恨蕭見信。
——就算不是愛,也是一種模糊的情欲;就算不是恨,也是一種深刻的毀滅欲。
他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到呼吸可聞。蕭見信甚至能看清蕭景眼中那壓抑到極致的一絲痛苦。
蕭景的手緩緩抬了起來,速度不快,手背卻青筋暴起,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而慘烈的自我搏鬥。
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那隻抬起的手還是帶著一種近乎脫力的頹然,垂落下來。
蕭見信根本沒有躲避,他知道,蕭景,是個色厲內荏的懦夫,是個無恥之徒。
“……區彆?”蕭景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自嘲的意味,那雙眼睛緊盯著蕭見信,擠滿了矛盾的愛和恨,“區彆就是……我舍不得。”
他猛地轉過身,不再看蕭見信,大步走向門口,繃緊的雙手握住門把手,他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開門的聲音掩蓋了他粗重的呼吸,離開前他道:
“我去拿點東西,短時間不要出來,有人會監視我們。”
門關上,蕭見信站在原地,他沉默了幾秒,沒有動。
蕭見信抿了抿唇,最終歎了口氣,轉身走向浴室。
他需要冷靜,需要洗掉剛才的屈辱感,也需要思考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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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浴室門,蕭見信靠在冰冷的瓷磚牆上,深深吸了口氣。
他看見架子上擺放著浴袍,於是放心脫下了衣服準備洗澡。
蕭景那句舍不得,對他來說沒有意義,不在其位的感情,永遠都是累贅和困擾。
何必假惺惺地說舍不得,隻要舍得那些該死的欲望,他哪裡會有痛苦和困擾。
一切都是自私的借口罷了。
世人都自私。
溫熱的水流噴灑而下,衝刷著身體。他閉上眼,強迫自己放空大腦,什麼也不要想。
客廳裡。
去而複返的蕭景坐在沙發上,聽著浴室傳來的水聲,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絲。他走到窗邊,從桌子上擺放的香煙盒裡抽了一根出來,點了,猩紅的火點在昏暗的光線中明滅。
他不常吸煙,因為大腦必須長時間保持高度冷靜和活躍,而尼古丁影響思考能力和精神狀態。
這煙是太元的人自作主張放的。
但這會兒他隻能靠抽煙暫時麻痹一部分的大腦。
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恢複了往日的深沉和算計。
蘇華盛的出現是個巨大的變數,也證實了他的猜測——蕭見信是為了旦增來的。
蘇華盛的目標是什麼?此前他們琢磨不準,現在,一直觀察局勢的蕭景,在今晚,大概確定了。
情況比他預想的更複雜、更危險。
他必須儘快把蕭見信帶離這個是非之地,遠離蘇華盛。
一支煙燃儘,浴室的水聲也停了。過了一會兒,門被拉開。
蕭見信走了出來,身上穿著浴室裡的白色浴袍,頭發濕漉漉地滴著水,臉上還帶著被水汽蒸騰過的微紅。洗去了偽裝和塵埃,他整個人顯得更加清俊,也更加脆弱,似一株沾染露水的青竹。
但蕭景知道,要是小瞧而試圖彎折這支青竹,隻會反被抽斷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