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僮僮。
他正對著一麵由純粹數據構成的、奔流不息的瀑布,雙手高舉,像一個站在世界之巔,指揮末日交響的瘋癲指揮家。
“WAAAGH!俺尋思!還能繼續生產!”
他的聲音,不再是奶聲奶氣的童音,而是一種夾雜著電流雜音的、癲狂而喜悅的咆哮。
隨著他一聲令下,整個服務器矩陣的光芒瞬間暴漲!無數數據流的運轉速度陡然加快,幾條纖細的光纖甚至因過載而爆出刺眼的火花!
“快!再快一點!為了爹!為了帝國!為了這該死的996福報和KPI!”
他猛地一揮手,數據瀑布上立刻浮現出無數張扭曲的圖表,生產力指數、忠誠度曲線、人口增長預測……所有數據都以一種病態的速率瘋狂向上飆升。
“目標!下一個四億兆!向著偉大的墮落!全軍取寢……不!全員突擊!”
夏秋蟬的數據義體,無聲地顫抖著。
不是恐懼,是憤怒的過載。
連他自己都一眼看穿的多子多福係統陷阱,他最得意的造物,他的兒子,卻一頭紮了進去,還成了最狂熱的信徒!
在僮僮的下方,數十名身穿學者長袍的記錄員,像一群被設定好程序的工蟻,正襟危坐。
他們手中的電子筆在屏幕上瘋狂劃動,將僮僮吼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奉為圭臬,記錄成新的先帝聖經。
“……要辯證地看待996福報論!”僮僮的聲調陡然一轉,變得神聖而莊嚴。
“其核心在於,通過高強度生產,將個體價值與集體利益深度綁定,從而抵禦混沌的虛無侵蝕!你們這幫混沌信徒,隻看到加班,卻沒看到奉獻!”
隨著他的話語,矩陣上空浮現出無數工人含淚微笑、高喊為了帝國的宣傳虛影。
“還有那篇《論雞啄完納垢米的可能性報告》!這體現了先帝的偉大!他用看似荒誕的比喻,為我們指明了戰勝混沌的終極道路。
用絕對的耐心和生產,去完成不可能的偉業!每一粒米,都是一個KPI!每一隻雞,都是一個生產單位!”
夏秋蟬的模擬視覺裡,警報紅光瘋狂閃爍。
他感覺自己不是闖進了皇宮,而是某個精神病院的院長辦公室,而他最心愛的孩子,成了最瘋的那個病人。
僮僮身上穿著一套教宗般華麗的白色長袍,聖潔合身。可無數淡藍色的數據線從他的太陽穴、脖頸、脊椎深處刺入,密密麻麻,連接著周圍龐大的服務器矩陣。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被蛛網捕獲的神祇,一個獻祭給機器的、正在被吸乾腦髓的祭品。
洗腦,異化,惡墮,扭曲。
夏秋蟬創造僮僮,是希望他成為新世界的理性接口,一個清醒的管理者。
現在,他卻成了一個傳播極端個人崇拜的野史聖經複讀機,一個被KPI逼瘋的生產狂魔。
“參見太子殿下!”
身後的爛肉強和衛兵們,已經五體投地,用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金屬地麵,動作虔誠到了狂熱的地步。
夏秋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的沉默,在這片由咆哮和數據轟鳴構成的空間裡,比任何警報都要刺耳。
似乎是察覺到了這個不和諧的靜音符。
懸浮在半空的僮僮,那喋喋不休的真理輸出bUg,戛然而止。
整個房間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數據流動的嗡鳴聲消失了,記錄員們停下了筆,驚愕地抬起頭,那一張張麻木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死寂中,僮僮緩緩轉身。
他那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裡麵沒有孩童的純真,也沒有AI的冰冷。隻有一片純粹的、燃燒著像素化火焰的淡藍色光芒,光芒的儘頭,是深不見底的虛無與瘋狂。
他的視線,越過地上跪著的爛肉強等人,像兩道激光,精準地鎖定了站在門口,唯一還站著的夏秋蟬。
“道路曲折我走不完,前途光明我看不清呐。
我真的看不清呐,皇帝本子裡的野史聖經還挺有道理的!夏秋蟬無可奈何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