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說完話就合上了眼,抬起手臂輕輕揉捏著太陽穴。薑姝知道她這是乏了,識相的起身告辭。
回到欣春苑,薑姝從庫房取了幾匹時興的料子,令珠兒連同請帖一同送到薑宅。
楊氏隻在綢緞莊見過這種好東西,要說去買,她是斷然舍不得的,她看著那些顏色鮮亮的料子對薑然道:“這批料子是從蜀地運過來的,一寸蜀錦一寸金,十分華貴精美。”
“前幾日給你做的衣裳也不用穿了,杭綢再好,也及不上蜀錦。你快挑幾匹合眼的,讓繡娘裁了做一身衣裳,我兒原就生得標致,再有蜀錦加持,定能豔壓群芳,得到陸首輔的青睞。”
女兒肖父,薑然生得和薑文煥有五六分相似,瞧起來清雅脫俗,很有幾分書卷氣。清雅的麵容配上鮮亮的衣裳猶如海棠初開,明麗照人。
薑然也不客氣,挑了三匹最鮮亮的料子,對吳婆子道:“你把這婆子送到錦繡坊,讓劉繡娘按我的尺寸做一身褙子,記得一定要找劉繡娘,整個錦繡坊,旁人的手藝都及不上她。”
吳婆子道是,抱起料子往門外走,這時下值的薑文煥進了門。
薑文煥的目光在吳婆子懷中的蜀錦上掃過,自覺那顏色五彩斑斕,太過於耀眼,隨口問道:“誰要用這料子做衣裳?”
楊氏揮手將吳婆子打發出去,開口說道:“大姐兒給我和然姐兒發了請帖,邀我們娘兒倆到信陽侯府參加宴會。”
“信陽侯府氣派煊赫,咱們也不能太小家子氣。我便想著給然姐兒做兩身好衣裳,衣裳氣派了,然姐也跟著有底氣。”
薑文煥皺起眉頭:“咱們家和信陽侯府原就不大相配,低調尚且來不及,何故打扮的那樣招搖?”
楊氏撇撇嘴,翹起手指頭刮了刮茶沫子,沒好氣道:“老爺好生偏心,姝姐兒得了運道嫁進了信陽侯府,就不許我給然姐兒籌謀?”
楊氏這口氣大的,簡直能把地上的牛吹到天上。薑文煥直接就被氣笑了,譏諷道:“信陽侯府統共隻有三子,世子和三爺皆已成親,你想如何給然姐兒籌謀,難不成想讓然姐兒做妾?”
他知道楊氏喜歡攀龍附鳳,沒想到竟癲狂到了讓女兒做妾的地步,小妾說的好聽,真論起來,跟底下的奴婢也沒什麼兩樣,薑文煥便是再沒有風骨,也不會做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兒。
楊氏輕嗤一聲,對薑文煥道:“然姐兒是從我的肚子裡爬出來的,我怎麼舍得作踐她。”
“老爺適才不是也說了,信陽侯府共有三子,那長子可還沒有成親呢。然姐兒生得這樣好,性子也大方,跟那陸長稽也不是不相配。”
薑文煥被楊氏唬了一跳,漆眸圓睜,眼珠子險些從眼眶裡跳出來,他指著楊氏道:“你莫不是癔症了,屬實是祖墳冒了青煙,姝姐兒才高攀上世子。你怎麼還敢肖想世子的兄長?”
“陸首輔位高權重,說是當朝第一人都不為過,汴京不知有多少高門貴女想要嫁他為妻。
我為官多年,連給陸首輔提鞋的資格都沒有,又怎麼敢生出給他當嶽丈的心思。”
楊氏跋扈慣了,從來都不把薑文煥的話放在心上,她挑起眉頭,反唇相譏:“你不敢生出給陸首輔當嶽丈的心思是你沒用,休要說這些喪氣話阻礙我兒的大好前程。
然姐兒的身份不知比姝姐兒體麵多少,姝姐兒尚能嫁給世子做正妻,然姐兒如何就不能嫁給陸首輔?”
楊氏慣會胡攪蠻纏,按說這個時候薑文煥當正一正夫綱,奈何二人早已形成了妻強夫弱的習慣,饒是氣得怒火中燒,薑文煥也沒什麼計策,隻捶胸頓足的哀歎。
“姝姐兒能嫁到信陽侯府,是因為我對信陽侯有救命之恩,跟身份地位有什麼相乾?若真論身份,咱家的小娘子們,連給信陽侯府做妾都不夠格。”
誠然薑文煥的話十分有道理,楊氏卻並不放在心上,從薑姝送的蜀錦裡麵挑了最暗沉的一匹賞給了林姨娘,複又叫來廚娘:“來而不往非禮也,大姑奶奶給咱們送了布匹,咱們也不能沒有表示。”
“你且去蒸一碟子黃米紅棗糕送到信陽侯府,大姑奶奶就好這一口,如此也算咱們的回禮了。”
廚娘暗暗腹誹:價值相當的東西才叫回禮,蜀錦價值千金,那黃米糕才值幾個錢,太太的臉皮越發厚實了。
腹誹歸腹誹,廚娘半點都不敢怠慢楊氏,很快就蒸了一碟子黃米紅棗糕,用食盒裝了,坐著馬車把黃米紅棗糕送到了欣春苑。
黃米紅棗糕是小戶人家的吃食,薑姝嫁到信陽侯府以後就沒吃過這一口,還真有些饞嘴,命珠兒取了筷子,小口小口品嘗起來。
正吃得香甜,虛掩的房門被人推開,周媽媽端著一碗湯藥進了屋。
周媽媽向薑姝行了個禮,溫聲道:“這碗坐胎藥是宮裡的康太醫開的,康太醫有婦科聖手之稱,但凡由他調理過的婦人,就沒有懷不上身孕的。
三奶奶快把這碗藥喝了,也好快些為世子開枝散葉。”
口中甜甜糯糯的黃米糕立馬就失了滋味,薑姝坐直身體,神經也繃成了一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