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敬到二房老太太那兒的,時哥兒他們的親外祖家江家的,將軍從前的老友、上司,時哥兒書院裡的先生們,陳家生意上合作的各位東家、掌櫃……
陳錦時看她忙得厲害,勸她道:“你管他們做什麼?隨便送些禮對付對付就是了。”
沈櫻擺擺手:“你不懂就彆摻和。”
老太太那兒年夜飯的請帖下來,沈櫻拿到手裡一看,特意寫上她,叫她一起過去吃。
沈櫻覺得自己隻算是大房的人,並不算陳家大家族裡的人,每次都沒去。
這次老太太專門請了,還說,要她“務必賞臉”,她一時倒不好拒絕了。
正猶豫著,陳錦時最看不得她蹙眉,便對她道:“你不想去就不去,我去跟我祖母說。”
沈櫻看著他:“你能說什麼?說我不想去?”
陳錦時搖頭:“我還沒那麼蠢,就說你要回你自個兒家過去唄。”
沈櫻無奈:“我家離金陵遠著呢,你知道我家在哪兒嗎?”
“你外祖家不是京城人嗎?”
沈櫻愣了半晌,自己都快忘了這茬了。
她母親遠嫁至樓煩,與外祖家早沒什麼聯絡了。
陳錦時又道:“隻是做個借口而已,又不是讓你當真去找他們。”
沈櫻瞅了他兩眼,他兩手抱胸,她不讓他進來,他便倚在門框上,吊兒郎當的姿態。
她忽然興起,問他:“時哥兒,你想不想學醫?”
陳錦時頓時搖頭:“不想,我爹說了,我哥從醫,我從文,你彆想拉著我學那玩意兒。”
沈櫻稍稍有些遺憾,陳錦時聰明又講義氣,若她能有這麼個徒弟,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做他阿姆沒辦法做一輩子,一想到過不了幾年就要離開他了,她心裡還怪不舍的。
最終,她依了陳錦時的法子,以“回外祖家”為由推了老太太的邀請,實則除夕當晚哪兒也不去。
年前幾日,也不知是不是那馬尿起效果了,陳濟川的身體好轉了許多,甚至能站起來走兩圈。
府上自然是一派喜樂。
陳錦行與陳錦時商量準備著要帶上陳錦雲往他們外祖家去一趟,他們母親不在了,這一趟更不能少。
沈櫻早給他們備好節禮,江家離陳家有大半日距離,三人明日才回得來,沈櫻囑咐了許多,陳濟川坐著輪椅跟在後麵。
“一路小心,照顧好妹妹。”
陳錦行朝她頷首行禮:“阿姆放心,回去吧。”
陳錦時穿著她新給他做的鞋,朝她道:“沈櫻,這兩日你就彆去櫃上了,沒我去接你,去了也要趁天亮早些回。”
沈櫻朝他擺擺手:“知道了。”
陳濟川指著他鼻子罵道:“小兔崽子,又怎麼稱呼你阿姆呢?”
三人一走,府上一下子清淨了下來。
沈櫻每日陪著將軍喝茶聊天,兩人倒也格外自在。
午後兩人散步出來,在園子裡擺上茶點坐了,陳濟川把一條手臂癱在圓桌上,沈櫻安下心給他把脈。
把了足足有一刻鐘,陳濟川問她:“如何?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沈櫻無奈搖搖頭:“放心吧,還能活。”
“還能活多久?”
沈櫻埋頭琢磨方子,提筆寫寫畫畫的,陳濟川偷偷看去,就怕又有什麼古怪玩意兒。
“還能活……十來年?”
陳濟川嗤笑一聲:“我才不信,都蘭,你就會哄我高興。”
卻說陳錦時與陳錦行這一行人,雇了兩個馬夫,給陳錦雲帶了個奶娘,再有一個旺兒,便沒有其他隨從了。
路走了一半,陳錦行一路無話,陳錦時也不是多麼高興的一張臉,唯有陳錦雲還無憂無慮。
她對母親的印象本就不多,這時候,陳錦時和陳錦行難免都陷入了對親生母親深深的思念之中。
話多好動如陳錦時,此時也一路保持沉默,望著窗外發呆。
狹小的車廂內,時不時地發出一聲唉歎。
“陳錦時,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咱們母親了。”
陳錦時瞪他:“說什麼呢你。”
陳錦行略微垂眸,看向他腳上那雙鞋。
“你待她有些親密得過了吧,陳錦時,你真就這麼缺媽嗎?”
陳錦時垂頭,看著腳上的鞋,穿上這鞋回外祖家的確有些過了,不過他早已弄清楚了,父親與阿姆不是那般關係,也沒有那種意思,他穿這鞋不代表對自己母親的任何不尊重與背叛。
他哼笑一聲:“陳錦行,我不是你那種冠冕堂皇之人,少假惺惺了,平常你待她比誰都恭敬,是不是我有鞋你沒鞋你心裡不舒服了?”
陳錦行挺直脖子道:“我隻是做我應該做的事情,陳錦時,是你超出了。”
為她一雙鞋難過或是高興成這樣,陳錦時實在是對弟弟感到很不解。
陳錦時道:“陳錦行,做人怎麼可能沒有感情呢?再說了,你不也把家裡‘九珍丸’的秘方告訴她了?”
“那是因為我信她的人品。”
在陳錦時看來,兄長實在有些冷血過了頭。
在陳錦行看來,陳錦時的感情沒出息又沒道理,遲早要出大事,一般男子長他這麼大,也沒這麼依賴母親了,陳錦行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那我問你,阿姆將來會離開我們家,會成婚、生子,會有她自己的家,不會照顧你一輩子,難不成到時候你還要去與她的親生孩子爭寵嗎?”
陳錦時哼笑一聲:“當然不會,到時候我就是幫她照顧孩子又如何?她成婚了,她丈夫我也照樣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