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時卻像是渾然未覺,拆他哥的台拆得毫不猶豫,生怕他阿姆察覺不到這人就是個偽君子。
陳濟川望著小兒子唉聲歎氣,大過年的,也不想責罵他什麼。
陳錦行舉著酒杯怔愣,沈櫻碰了上去,“噌”的一聲:“錦行,新年長進,勤勉向上。”
陳錦行頓時回神,托著酒杯躬身行禮,隨後一乾而儘。
又道:“承蒙阿姆照料,願阿姆日日舒心,少些操勞,多享清福。”
……
年後,一切歸於平常,陳錦時讀書更加刻苦,很少來煩她,沈櫻果然日日舒心。
陳錦行如今已能在櫃上獨當一麵,陳濟川突然的病倒讓兩兄弟都成熟了不少。
沈櫻開始帶著陳錦雲到櫃上玩,陳錦雲很乖,不會給她搗亂,時不時還能幫上她一些跑腿的活。
“東家,不好了!”
白掌櫃急匆匆走進來,沈櫻疑惑地看向他:“怎麼了?”
白景年手上拿著有陳家商號標誌的藥瓶子,陳家三房的商號標誌細看又有不同,沈櫻拿來細看,這正是二房鋪子裡的東西。
“這是陳家二房商號裡賣的定喘散,東家你聞,配方跟咱們的一模一樣。”
沈櫻打開瓶蓋子,湊近鼻子聞了一下,又倒出一些來查看,質地、顏色,都與她的定喘散分毫不差。
她麵容當即變得嚴肅:“該報官就報官,這件事情不能放任。”哪怕對方是陳家的人。
白掌櫃卻道:“沈姑娘,問題不在這,問題是他們倒打一耙,說是咱們偷走了他們的配方,這才定價低廉。又說,又說你身為住在陳家的外姓人,偷走配方也不是什麼怪事……”
沈櫻捏著藥瓶的手指微微收緊,將藥瓶輕輕放在桌上,發出“噠”一聲輕響,笑道:“時哥兒自小就吃我的藥,這事還容不得二房顛倒黑白。”
白掌櫃又道:“沈姑娘,問題棘手就棘手在這兒,陳家二房的商號裡,早在兩年前就開始售賣這款定喘散了,並且定價高昂,買的人少,沒什麼名氣。”
沈櫻聽到這兒,反而冷靜下來,坐在桌後,淡淡說道:“這不奇怪,時哥兒的藥從前都是在府裡熬製,二房的人偷走藥渣不難,我的炮製手法沒什麼講究,極好學去。你把我這陣子做的丸藥上櫃便是。”
“東家,這丸藥的功效……”
沈櫻笑道:“放心,這丸藥的功效更勝於定喘散,是我重新琢磨的配方。”
“如此也好,咱們就把那定喘散先下櫃了,隻售賣這丸藥便好。”
沈櫻卻道:“不,定喘散照賣,丸藥提價,但不必過高。”
“那,那不是落人口舌,還要繼續被二房的人指著鼻子罵麼?”
沈櫻抿了口涼茶,眉宇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被這種人纏上是真麻煩,還好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陳家除大房以外的人打交道。
“看來這官,還是不得不報了。”
平民百姓要打官司,不是光講道理就有用的,但沈櫻不是打死都不願借勢的人,陳濟川在陳家雖是“從武不從醫的逆子”,在官場上可是說得上話的,與世代從醫的陳家其餘人,到底占了個階級不同的身份。
事情終究是鬨起來了,二房以為把事情簡單傳一傳,不至於鬨大,沈櫻手上沒證據,比起鬨一場,把那低價定喘散下櫃便行了,二房照樣繼續賺他們的錢。
誰能想到沈櫻不但不把定喘散下櫃,還報了官,定要官老爺把這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二房雖然害怕,卻也知道,沈櫻她沒證據的。二房早就開始賣這個定喘散了。
陳錦時這日下學,路過“都蘭蒙藥”時,正巧碰見這些人在鬨。
他們指著沈櫻的鼻子道:“你在陳家住著,就是慫恿著兩個哥兒把陳家的秘方偷偷拿你看,也是使得的,彆說什麼證據不證據的。”
陳錦時定睛一看,那鬨得最凶的,不就是他二叔二嬸嗎。
他心頭登時火起,推開人群像頭牛一樣拱進去。
又聽他二嬸道:“這事情也好解決,都是一家人,你把你這招牌換了,換成‘陳’姓招牌,我們也不跟你計較了。”
沈櫻冷笑一聲:“這鋪子完完全全是屬於我的,你想息事寧人,給我遞台階,我反倒要告訴你,沒門!”
她一瞥眼,看見陳錦時來了,便把他拉到跟前來:“你說,你打小吃的都是這藥,這藥從三年前就是我製出來的。”
沈櫻想叫陳錦時過來作證,替她講道理,卻沒想到陳錦時天生就不是講道理的人。
陳錦時一身腱子肉,雙目赤紅,幾步衝到他二叔二嬸麵前,一飛腳踹上去。
又拽著他二嬸的衣襟道:“賤人!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
他二嬸見丈夫被踹飛出去,嚇得直哆嗦,指責道:“陳錦時,我是你二嬸……”
他將人狠狠摜向身後的柱子。“砰”的一聲悶響,他二嬸後背撞在柱上,被他按得動彈不得,隻能看見他身上那股子毀天滅地的狠勁。
“我管你二嬸八嬸,賤人就是賤人!滾!”
他把她搡倒在地,二嬸撲到二叔身上去哀嚎:“你大哥這是生了個什麼逆子啊——”
陳錦時拍拍手,“啐”了一口上去,順道當著父老鄉親的麵兒臭罵了他們一頓:“我打小就吃我阿姆的定喘散,你們是什麼時候把配方偷走的我不知道,但我陳錦時自小就有喘症,金陵的醫師都看過說治不好,直到我阿姆來了以後我才逐漸好轉,我陳錦時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誰也彆想汙蔑我阿姆!你們兩個賤人,咱們公堂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