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櫻問他:“你有銀子嗎?”
他一怔,理直氣壯道:“有啊,你每月不都給我五兩月例銀子花用,我沒怎麼用過。”
“噗嗤——”
沈櫻捂嘴笑著,陳錦時皺眉道:“你笑什麼?”
“你還是,把你的銀子留著娶媳婦用吧。”
“沈櫻,你這話什麼意思?”他聲音陡然沉了幾分。
不知她這話怎麼觸他逆鱗了,沈櫻隻是開個玩笑而已。
他拿起攤上一支珠花問價,得知隻要兩錢銀子。
“這個你喜歡嗎?我能給你買一箱。”
沈櫻輕輕搖頭。陳濟川庫房裡的戰利品足夠她用一輩子,她辮梢那枚綠鬆石,都比這樣的珠花擺滿一屋子值錢。“我不要。”
陳錦時一定要給她買,攥著她手腕把她拉到攤前,讓她隨便選。
沈櫻無奈,指尖在攤上撥了撥,最終拈起支桃花簪子。
“就這個吧。”
陳錦時掏出銀子遞給攤販,先一步把簪子拿在手裡,沈櫻一愣,他掰過她的頭,給她簪在頭頂。
沈櫻彆過臉,想把簪子取下來,被他按住手背,他的力道不輕不重,恰好讓她動不了。
“就這麼戴著。”他說著,聲音裡帶了點不容置喙的意味。
沈櫻蹙起眉頭,頭彆到另一邊,毫無意外,她雖然對此感到不解,但仍然將這種示好認為是一種捉弄。
頭頂的簪子讓她頭很沉,卻還是不妨礙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府裡,向陳濟川說了這個好消息。
陳濟川大笑:“我生了個秀才兒子!”
他握緊沈櫻的手,感慨地道:“都蘭,多虧了你,要不是你,這小子哪有今日。”
陳錦時在她身後站著看,指尖蜷了蜷。
他看到他爹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堆起來了,又看見沈櫻垂著眼淺笑,兩人雙手交握。
沈櫻朝陳濟川笑得溫婉,輕柔安撫他的背:“將軍冷靜些,這下可安心了。時哥兒本就聰慧。”
陳濟川當即拍板要大辦宴席:“家裡出了秀才,門楣可不一樣了!往後咱們陳家也能叫‘讀書人家’,臉皮厚點,‘書香門第’也使得!”
陳錦時從矮幾上拿起個桃子,捏了捏又放下,挑挑揀揀才選了個合眼緣的,輕嗤道:“爹你真沒見過世麵。”
陳濟川也不惱他。
反倒看見沈櫻頭上多出來的一根簪子,皺著眉頭道:“這什麼玩意兒這麼醜?你自個兒買的?”
沈櫻淡淡瞥了眼陳錦時,沒說話。
陳錦時一愣,問他爹:“這簪子怎麼了?不挺好看的麼。”
陳濟川明了過來:“你送給你阿姆的?你這小子。”說罷搖搖頭,也不評價那簪子好壞了。
隻道:“得虧是你送的,要是彆人給的,你看她戴嗎?”
都蘭看似不爭不搶,實則挑剔得很。
陳錦時剛剛還看他爹不順眼,此刻頓時眉開眼笑了,大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笑道:“那是當然。”
陳濟川要辦席,托沈櫻幫忙操持,沈櫻自然沒什麼好拒絕的,隻是往陳家二房遞請帖時碰了壁。
陳興過來回話:“我過去遞帖,連老太太和老太爺的麵兒都沒見著。二太太叫人攔住門,不讓咱們大房的人進去,就是大少爺這幾日想去見老太爺,也沒能進得去門呢。”
沈櫻擺擺手:“那便算了,把錦行叫來。”
過了一會兒,陳錦行過來見她,恭恭敬敬行了禮:“阿姆,找我何事?”
沈櫻叫他坐下:“看來咱們與二房的仇是結下了,你生意上的事情,咱們要早做準備。我叫你來就是為了商議此事的。雖說從前有些生意是仰仗二房和老爺子的人脈,但咱們自己也不是沒有根基,之前交好的八王爺不就是其中之一嗎……”
陳錦行一驚,穩穩坐下,與她細細商討起來。
沈櫻並不是毫無準備,她早已備下應對之策:老顧客流失、藥材行斷供……一條條解決辦法列得清清楚楚,足夠大房藥行站穩腳跟。
陳錦行一邊附耳恭聽,耳尖慢慢發燙,她的聲音又柔又緩,一點點說著事情的解決辦法,好似無論遇到天大的難題,在她這裡都有法子化解。
他蜷起指尖,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帶著點發怔的麻。
二人商討了一整個下午,陳錦行站起身時,一顆心早已被她的聲音熨得服服帖帖,開口時聲音竟帶了點微啞:“這些事情,本不必你做到這個份上的。”
沈櫻托他起身,眼裡盛著笑意:“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錦行,不必跟我客氣。再說了,剛剛也不止有我一個人的主意,你也有自己的辦法渡過難關。”
他點頭,目光落在她纖長的手指上,轉身離去時,耳尖的熱度遲遲未退。
他走出她的房門,在廊下站定,風吹過來,藤蘿沙沙作響,也拂起了他的發絲和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