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香本以為這會是一段枯燥的趕路,但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她這位爺爺,根本就沒打算讓她安安生生走到目的地。
“香香,看到前麵那棵歪脖子樹了沒?”
離開宗族的第一天下午,白鶴忽然指著遠處山巔上的一棵孤零零的鬆樹說道。
“看到了。”白沉香點頭。
“從現在開始,我們不走尋常路。”
白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白牙,
“規矩很簡單,我從山脊上走,你從山穀裡穿。”
“一個時辰後,我們在那棵樹下彙合。”
“誰要是遲到了,晚飯就隻能啃乾糧了。”
說完,不等白沉香反應,他身影一晃,如同一縷青煙,貼著崎嶇的山脊線,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視野中。
白沉香站在原地,看著腳下怪石嶙峋、灌木叢生的山穀,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山脊雖然陡峭,但視野開闊,一馬平川。
而這山穀,地形複雜,荊棘遍地,天知道裡麵藏著什麼蛇蟲鼠蟻。
這哪裡是比賽,這分明就是單方麵的欺負人。
她沒有抱怨,隻是默默地調整了一下呼吸,將背包的帶子勒得更緊了些。
九十斤的負重,讓她每一步都沉重如山,
但經過了那段地獄般的訓練,她已經初步掌握了如何在這種負荷下,最高效地運用自己的力量。
沒有選擇硬闖,而是閉上眼睛,將心神沉入周圍的風中。
“風語感知。”
風,從山穀中穿過,帶回了無數細碎的信息。
左前方三十米,有一片帶刺的藤蔓,風過不去。右前方五十米,有一塊濕滑的青苔石,氣流在那裡打了個旋。
更遠處,似乎有一股微弱的,帶著腥氣的風,那可能是什麼野獸的巢穴。
一張立體的,由風構成的地圖,在她的腦海中緩緩展開。
睜開眼,不再猶豫,邁開了腳步。
她的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說有些緩慢。
但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目的性。
時而側身,從兩塊巨石的夾縫中穿過,時而矮身,貼著地麵從垂落的藤蔓下滾過,時而又猛地一個短距離爆發,躍過一條隱藏在草叢中的溪流。
就像一個最精密的儀器,在複雜的環境中,規劃出了一條最省力,也最安全的路徑。
一個時辰後,當她渾身沾滿草屑,臉上還劃了一道口子,氣喘籲籲地爬上山巔時,
看到的,是自家爺爺正優哉遊哉地靠在樹乾上,嘴裡還叼著一根草根,手裡掂著一隻烤得金黃流油的肥兔子。
“喲,來了?”
白鶴瞥了她一眼,故意將手裡的烤兔在她麵前晃了晃,
“可惜,你遲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按照規矩,這個,是我的了。”
白沉香看著那隻散發著濃鬱香氣的烤兔,又摸了摸自己背包裡那硬邦邦的肉乾,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爺爺,你作弊。”
她不滿地抗議,“你走的都是直線,我那條路,彎彎繞繞,比你遠了至少一倍!”
“兵者,詭道也。”
白鶴振振有詞地撕下一條肥美的兔腿,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道,
“戰場上,敵人可不會跟你講公平。”
“能用最簡單的方式達成目的,為什麼要選複雜的?”
看著孫女那氣鼓鼓的模樣,心中好笑,嘴上卻繼續教訓道:
“而且,我這可是在教你。你那什麼風語的能力,是不錯,能讓你趨利避害。”
“但有時候,絕對的速度,可以碾壓一切技巧。”
“就像現在,”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沉香,
“我走的路,是虎狼之道,霸道,直接。”
“你走的路,是狐兔之道,機巧,迂回。”
“今天,是虎狼贏了。”
白沉香沉默了。
她知道爺爺說得有理,但心裡就是不服氣。
看著她那倔強的眼神,白鶴心中一軟,嘿嘿一笑,將另一隻兔腿遞了過去:
“不過嘛,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看在你今天表現還算不錯的份上,這個,就當是獎勵了。”
白沉香眼睛一亮,也顧不上擦臉上的灰,一把搶過兔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嗯,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