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那向來帶著三分譏誚的嘴角,此刻緩緩勾起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冰冷弧度。唇未張,聲音卻如同萬古寒冰磨礪出的神鐵撞擊,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凍結靈魂的重量,無視空間,無視防禦,直接響徹在每一個擁有感知的生命——不僅僅是申城殘存的生靈,更是那隱匿於異域維度之後的存在——的靈識核心深處:
“華夏之地,神靈禁行。”
“此為鐵律,萬載不移。”
“再敢窺探——”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相柳那雙深不可測的豎瞳深處,驟然閃過兩道開天辟地般的混沌寒芒!整個天地驟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絕對的死寂!如同暴風雨前的窒息!
“——殺!無!赦!”
轟——哢——!!!
並非真正的驚雷,亦非任何能量爆炸!那聲音沉悶、單調,卻超越了物理層麵的極限!仿佛宇宙法則被強行叩動,發出的一道冰冷的判決回音!
三個字,如同三道神罰烙印,帶著至高無上的規則威壓,瞬間跨越了位麵的阻隔,烙向那片被他目光鎖定的域外虛空!申城上空,那剛剛恢複清明的天穹深處,無聲無息地裂開了一條細微的、蜿蜒扭曲的透明裂痕!裂痕深處,似乎傳來一陣遙遠而又極儘混亂、飽含著痛楚與驚駭的無意識嘶嚎!
警告的烙印!
伴隨著那無形的烙印烙印於虛空,籠罩申城天地、凍結萬物的肅殺之氣才如同退潮般緩緩消散。相柳最後瞥了一眼那被淨化後、顯得更加浩渺深邃的星空裂痕位置,仿佛在看一個死人。隨即,他的身影如幻似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月色與江水的倒影之中,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仿佛從未出現過。
壓迫解除,月光依舊清冷,江流重新奔湧,幸存的城市似乎從瀕死的邊緣喘過一口氣。但對於真正感知到那烙印規則的存在而言,相柳的離去,卻比千軍萬馬的威懾更加恐怖。那道看似愈合卻留下了不可磨滅印記的星空裂痕,將長久地成為一個冰冷而致命的警示標!
數日後,雪靈派。
群山環抱,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覆蓋著玉瓊峰頂。山間靈氣氤氳,清泉潺潺,奇花異草點綴其間,與申城那汙濁腥臭的血海地獄判若兩個世界。素雅的建築群依山而建,亭台樓閣隱現於雲霧雪鬆之間,透著一股世外仙境的清冷與寧靜。
林然潤躺在靜室溫玉寒床上,雙臂被精純的寒氣包裹,斷裂的骨頭間纏繞著絲絲縷縷的靈氣與冰晶,在雪靈派特有的秘法和靈藥滋養下緩慢彌合。每一次呼吸,肺腑間的血腥氣似乎都被這沁入骨髓的寒意過濾掉一分。他臉色依舊蒼白,但比起那日咳血倒地的慘狀,已是好了太多。
隔壁靜室,張龍飛赤著精壯的上身,盤膝坐於一張千年寒玉蒲團之上。小心翼翼地將能量打入他那柄破魔唐刀的刀身之中。刀身上那縱橫交錯的裂痕觸目驚心,往日熾烈的純陽刀意此刻黯淡沉寂,甚至透著絲絲縷縷因透支過度、靈性反噬產生的晦氣。玄冰元氣如銀龍纏繞,努力壓製著反噬的躁動,引導刀內的純陽之力緩慢複蘇、修複裂痕,過程緩慢而痛苦,每一分一秒都伴隨著張龍飛強忍的悶哼和額角滾落的冷汗。
布滿了古老守護禁製的寒玉靜室。室內寒氣凝霧,在光滑如鏡的玉石地麵上流轉。公羊宣卿盤膝居中,身上那件殘破的“禦淵”金龍甲胄已被小心地卸下,放在一方純淨無比的萬年玄冰玉台上。鎧甲本體失去了主人的力量支撐,變得灰撲撲一片,那些曾亮如星辰的金色符文如今黯淡無光,甚至隱隱透出一種灰敗的死寂感。更觸目驚心的是甲片連接處幾處深深的裂痕,貫穿了浮雕神龍的脊骨,如同被某種極其汙穢惡毒的力量侵蝕過。雪靈派三位輩分最高的長老分坐三角,麵色凝重無比,指間不斷射出道道湛藍色、蘊含著精純至極的玄冰淨化之力的光束,小心翼翼地湧入甲胄的裂痕深處,如同為瀕死的巨龍做一場艱難的刮骨療毒。一絲絲汙濁的黑氣在湛藍光華的逼迫下,艱難地掙紮、逸散,每一次排斥都引得整個靜室的寒氣波動紊亂,空氣中彌漫著如同鐵鏽燒焦般的腥臭。
公羊宣卿本人,麵色卻是幾人中最平靜的,甚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虛弱。他雙目微闔,裸露的上身肌肉線條依舊充滿了力量感,但皮膚下的血管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淡金色,隱隱透著微弱的金芒,那是神甲力量逸散融入他血肉的跡象。一股沉重如十萬大山、凝練如亙古玄鐵的威壓不再外放,而是內斂沉澱於他身體最深處,沉重得讓他每一次呼吸都顯得格外費力,如同背著一座無形的山嶽。禦淵甲的反噬傷及了他與神器連接的本源,那股沉重的威壓是甲胄殘存意誌與規則對他肉身的“保護”,也形成了無形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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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在雪靈派後山一處僻靜的觀星台上。
此處地勢極高,視野開闊。我同樣盤膝而坐,遠離下方喧囂的療傷靜室。麵前是翻湧的雲海和無儘的雪峰。手腕上,應龍鐲恢複了古樸無華的模樣,如同最普通的鐲子。但當我的意念沉入其中,便能清晰地感應到其內蘊含的、如同沉睡星海般的浩瀚力量。它與我體內的那股力量創生之力?)仿佛已經徹底水乳交融,每一次呼吸吐納,應龍鐲便如同一個強大的聚靈核心,無聲地牽引著雪靈派純淨磅礴的雪域靈脈之氣,過濾、提純之後,再溫和地融入我枯竭乾涸的丹田與識海,如同一條永不枯竭的涓涓細流,以潤物無聲的方式滋養著幾乎被榨乾的身軀。
比起公羊宣卿的沉重反噬、張龍飛的神兵折損、林然潤的骨肉之傷,我肉身的損耗雖重,恢複反而更快。應龍鐲似乎在那一場淨化之後,真正與我締結了更深層次的契約,它所反饋的不是毀滅性的力量,而是無儘生機的源泉。疲憊依舊,但一種更加凝練通透的感知,一種如同這雪域般澄澈空明的心境,伴隨著恢複在緩緩滋生。力量的界限似乎被拓寬了,對於生命本源的理解,也更進了一層。
就在這時,貼身衣袋深處,一物突然微微發熱。我心神一動,將其取出。是那枚在倉庫區最終淨化湮滅邪煞源石時,遺留下來的殘核——那顆暗紅色的珠子!此刻,在這遠離汙穢的雪山之巔,在純淨龍脈餘波和應龍鐲生機的雙重激發下,它表麵那凝固的妖異血光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內斂、如同品質極佳的雞血石般溫潤的赤紅。其核心處,似乎有一點針尖大小的燦金色星芒在細微旋轉,若不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更讓我心頭微震的是,當這珠子取出,其溫潤內斂的赤紅光芒與我手上應龍鐲的微光相遇的瞬間,我仿佛極其極其遙遠地——跨越了萬裡關山——隱隱“聽”到了長江奔騰咆哮中的一聲悠長、滿足、如同沉睡巨龍在夢中的低吟。那是被淨化後的浦江龍脈之心,傳遞而來的一絲慰藉的波動。
而在珠子核心那點微弱如螢火的金色星芒深處,一種難以言喻的“聯係”感,如同命運織就的無形絲線,穿透時空的阻隔,遙遙指向一個方向——深邃無垠、似乎隻有混沌黑暗存在的域外虛空的更深處……仿佛在寂靜無聲地昭示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終極隱秘。
清風拂過玉瓊峰巔,卷起幾片晶瑩的雪粉。純淨的寒氣如同能洗滌靈魂的聖水,環繞周身。然而,手中那顆溫潤赤紅卻深藏一點詭異金星的珠核,那絲若有若無指向域外深淵的聯係,卻像一滴濃墨無聲滴入清澈的寒泉,泛起一圈圈晦澀難明的漣漪。仿佛剛剛結束的驚天死戰,不過是推開了命運迷局真正序幕的一道狹窄門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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