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繼業很奇怪,誰會找他呢?
是哪個村民家的豬跑了,需要他幫著抓嗎?
他跟著朱校長來到辦公室,裴佳穿一身旅行裝,背著一個包站在那裡。
雷繼業一時錯愕不已。
她怎麼會找到這裡來?而且,她為什麼會來找他?
裴佳和雷繼業互相對視著不說話,朱校長識趣地出去了,順便把門關上。
雷繼業問道“你,怎麼會來的?”
裴佳看著已經全然變樣的男人,除了好奇,生不出彆的感覺。
是什麼讓一個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甘願拋棄一切出來流浪的?
眼前的男人衣著破舊,頭發淩亂,已經很久沒有洗澡。
臉色暗淡灰朽,但是眼神明亮。
裴佳的視線落到雷繼業粗糙沾著粉筆灰的手指上。
曾經這雙手在手機上靈活翻飛,在虛擬的世界裡拚搏廝殺。
現在卻在西南小村莊裡的一所小學校的三尺講台上舞動乾坤。
裴佳道“我是奉你父母的囑托,過來找你。你媽媽已經住院了。他們希望你能回去。”
雷繼業聽說母親住院,神經稍稍緊繃了一下,隨即放鬆下來。
“他們有的是錢,可以住最好的醫院,請最好的醫生治病。我回去也幫不上忙。”
裴佳驚歎於雷繼業的淡定從容。
“可是你媽媽是因為你才生的病。難道你不打算回去看看她嗎?她很想你呀。”
雷繼業用波瀾不驚的眼神望著裴佳,輕輕搖搖頭。
“她不是因為我生的病,是因為她的執念生的病。如果放下執念,我想她的病很快就能好。”
“什麼執念?一個母親思念孩子,難道有錯嗎?”
裴佳不能理解雷繼業的話。
雷繼業歎口氣道“他們想要的是一個言聽計從,沒有思想,沒有感情的提線木偶,不是一個有血有肉有靈魂的孩子。
他們不僅想控製我的人生,還想控製我的孩子的人生。如果他們能放下控製欲,學會尊重彆人,哪怕那個人是他們的孩子,就不會難受生病了。
我做了三十年的木偶,現在想做一回人。麻煩你回去轉告他們,我離開他們過得很好,很充實,很真實。以前我一度都不確定自己是否活著,現在我很肯定,我不但活著,還活得很好。”
裴佳張著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冷靜地捋了捋思路“可是,你畢竟是兒子是丈夫是父親。這些是你拋不開的社會角色。你為了實現自身價值,就棄父母妻子孩子不顧,不是自私是什麼?如果你孑然一身,我什麼話都不多說。問題你現在上有老下有小,說舍就舍,像個男人嗎?我你可以不管,可是你讓未成年的兒女和年邁的父母為你遲到的叛逆期買單,這算什麼?”
裴佳無法理解,一個男人為擺脫責任,竟然可以用私奔流浪的方式躲起來。
她繼續咄咄逼人“你說你是被控製的一生,你的孩子也將要重蹈你的覆轍,那麼你為什麼不去把他救出來呢?在這裡躲著,說一些看似大義凜然的話,其實就是膽小懦弱,不敢反抗他們的權威!雷繼業,我看不起你!”
雷繼業倏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裴佳。
他喉頭滾動一下,足足停了好一陣才冷聲問道“我父母給了你多少錢?還是已經把一部分資產轉給你了?”
裴佳一下子被戳到要害,有點訕訕的,臉也有點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