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室的廚房裡,彌漫著一股近乎神聖的、霸道而複雜的異香。
趙辰係著那條印著巨大卡通柴犬的圍裙,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專注。
他一手拿著長柄木勺,小心翼翼地攪動著砂鍋裡咕嘟作響、色澤誘人的湯汁;另一隻手則拿著手機,屏幕上赫然是一張放大的、極其清晰的鬆露與香菇對比圖!
“色澤…黑褐,表麵瘤狀凸起…氣味…霸道複雜…”他嘴裡念念有詞,眼神銳利如手術刀,反複對比著鍋裡漂浮的幾片珍貴黑鬆露薄片和貼在冰箱門上的高清圖片,仿佛在進行一場關乎生死的物種鑒定。
“嗯…這個絕對是鬆露!百分百!不是香菇!”他斬釘截鐵地下了結論,語氣帶著一種攻克了哥德巴赫猜想般的巨大成就感。
於玲穿著舒適的米白色家居服,盤腿坐在開放式廚房外的高腳凳上,懷裡抱著那個印著簡約幾何線條、此刻正溫熱的銀色保溫杯。
她小口啜飲著裡麵甜暖的紅糖薑茶,看著自家“趙大廚”對著鬆露如臨大敵、對著圖片反複確認的笨拙模樣,眉眼彎彎,笑意如同融化的蜜糖,從眼底一直流淌到唇角。
劫後餘生的寧靜與溫暖,如同砂鍋裡升騰的熱氣,將她溫柔包裹。什麼誣陷,什麼顧芊芊,似乎都被這濃香四溢的煙火氣驅散到了遙遠的角落。
“叮咚——”
門鈴聲突兀響起,打破了這份溫馨的寧靜。
於玲和趙辰同時一愣。這個時間點,會是誰?
趙辰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放下木勺,下意識地想去開門。於玲卻比他更快一步,放下保溫杯,從高腳凳上輕盈地跳下來:
“我去吧,趙大廚,看好你的鬆露,彆讓香菇混進去渾水摸魚。”她笑著打趣,腳步輕快地走向玄關。
趙辰看著她的背影,金絲眼鏡後的眸光沉了沉,一絲極淡的警惕掠過。他拿起旁邊的廚房毛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身體卻微微轉向玄關方向,側耳傾聽。
於玲透過門禁可視屏幕,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屏幕裡,顧芊芊穿著一身剪裁無比精致、當季最新款的香奈兒粗花呢套裝,珍珠項鏈在頸間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妝容依舊無懈可擊,隻是臉色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蒼白和疲憊,眼底深處藏著濃得化不開的怨毒,卻被一種刻意擠出來的、楚楚可憐的柔弱所覆蓋。
她手裡捧著一束嬌豔欲滴的白玫瑰,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社交微笑,仿佛她們之間從未發生過那些你死我活的齷齪。
於玲的心猛地一沉!胃部似乎又傳來熟悉的、條件反射般的抽痛。這個女人,剛從看守所出來,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門了?她想乾什麼?
深吸一口氣,於玲壓下翻湧的厭惡和警惕,按下了通話鍵:“顧小姐?有事?”她的聲音透過門禁傳出,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門外,顧芊芊的笑容瞬間變得更加“真誠”和“愧疚”,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哽咽:
“於玲姐姐…是我,芊芊。我…我剛出來,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我是來…是來向你道歉的!真的!之前都是我鬼迷心竅,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我…我知道錯了!求求你,給我一個當麵道歉的機會好不好?就五分鐘!五分鐘就好!”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起來情真意切,充滿了“幡然悔悟”的誠懇。
於玲沉默著,指尖在冰冷的門禁按鈕上輕輕摩挲。道歉?顧芊芊的道歉?比砂鍋裡混進香菇的概率還低!她幾乎可以肯定,這束白玫瑰下麵,藏著淬毒的匕首。
然而,拒絕?似乎顯得她這個勝利者太過小氣。而且…她也想看看,顧芊芊到底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哢噠。”
一聲輕響,厚重的入戶門緩緩打開一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