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處傷還沒好利索，一陣陣尖銳的疼痛從胯下直竄上脊背。
他咬著牙，一隻手扶著牆，另一隻手死死按住疼痛的地方。
走兩步就得蹲一會兒，緩上一陣才能繼續前行。
膝蓋都磨破了，褲子沾滿了泥土。
可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好不容易進了門，剛想上廁所喘口氣，就聽見這句話。
頓時嚇得劇痛都忘了，連滾帶爬衝了進來。
他連看都沒看地上的楊娟花一眼，轉身就衝到陸啟明麵前，聲音都抖了。
“爸！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他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那個曾經抱他上樹、教他識字的老父親，會親手把他推入深淵。
“沈翠芬再怎麼說也是外姓人，伺候你十幾年又能怎樣？”
路衛東越說越激動，眼眶都紅了。
“她姓沈，不姓陸，沒跟你同過甘苦，沒為你生兒育女，憑什麼拿走我們陸家的全部家當？她算什麼東西？一個外人罷了！”
“你怎麼偏偏要幫著外人，欺負自家人！”
父親不疼他，母親懦弱無能，妹妹各懷心思，如今連最後一點希望都被掐滅了。
路衛東說得滿臉通紅，口水直飛，噴得陸啟明臉上都是。
他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遍“不公平”，也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憑什麼”。
陸啟明冷冷地抬起袖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臉。
“你不是我兒子。你是野種。”
路衛東猛地後退兩步，腿一軟，差點站不穩。
“爸……你瞎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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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他死死盯著陸啟明，眼神裡滿是乞求。
可陸啟明隻是看著他，目光冰冷，毫無波動。
路衛東臉色發白，耳朵嗡嗡響。
可沈翠芬站在那兒，一臉平靜，仿佛早就料到會這樣。
她靜靜地站著，雙手交疊在身前，嘴角甚至微微下垂，帶著幾分悲憫。
這樣的鎮定反倒更讓人心頭發毛。
路衛東忽然意識到，這一切或許早已注定，隻不過他是最後一個知情的人。
其實她早就知道了。
那天陸啟明親口跟她說過。
那是一個黃昏，夕陽照在堂屋的門檻上。
陸啟明坐在藤椅裡。
“建國不是我親生的，我查過了。當年你媽跟村東頭的老王有過往來，孩子生下來就不像我。”
沈翠芬當時沒有驚訝，也沒有追問，隻是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嗯。”
從那天起，她就知道，這個家遲早會變天。
“彆叫我爸，你就是個來路不明的孩子。”
這會兒，陸啟明又當著眾人的麵重複了一遍。
直到這時，路衛東才想起去看楊娟花一眼。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角落裡的女人。
那是他的母親，生他養他，含辛茹苦幾十年的母親。
他本該第一時間衝過去質問她。
可雙腳像灌了鉛，怎麼也邁不動。
他隻能用顫抖的眼睛望著她。
楊娟花佝僂著背，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
沉默，成了她唯一的回應。
而這沉默，比任何答案都更沉重，更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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