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真假尚未可知,若婚約確有其事,她的怨恨或許不止於‘妾室爭寵’,背後是否有人刻意挑撥?再者,她與月族人勾結多年,若隻是棋子,為何能一直保守秘密?臣女懇請陛下允許臣繼續追查她的身世。”
慕容馨隨即補充,語氣帶著幾分銳利:
“臣女也查到一些細節。柳湘燕的父親與司徒老將軍確實有過‘結親’的口頭約定,但那不過是兩位老人酒後的玩笑話,從未正式定下婚約。可柳湘燕卻對外宣稱自己與司徒將軍有‘婚約在前’,甚至在嫁入司徒府前,從未見過司徒將軍一麵,卻口口聲聲說‘心悅他一輩子’。”
“這份‘深情’來得太過蹊蹺,若不是有人刻意引導,便是她另有圖謀。臣女認為,必須查清楚這其中的疑點。”
東方玨看著兩人堅定的眼神,沉吟片刻,終是點頭:“也好,便依你們所言,繼續追查柳氏的身世。隻是此事需隱秘行事,切勿打草驚蛇。”
就在此時,慕容軒上前一步,眉頭緊鎖:
“陛下,還有一事棘手。柳氏雖招認在水玲瓏安胎藥中下毒,卻不肯說毒藥的名稱與來曆。若不知毒藥成分,我們便無法追查月族人的製毒、傳毒渠道,更無法確認是否有其他官員家屬中過此毒。”
此言一出,殿內再次陷入沉默。
司徒霸垂著頭,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亡妻中毒身亡的真相近在眼前,卻因“不知毒藥”而卡住,這份煎熬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突然,慕容馨抬眸,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聲音清晰地傳遍殿內:
“陛下,臣女有一不情之請,開棺驗屍!水玲瓏夫人的棺槨尚在司徒府祖陵,若能請太醫與毒術高手一同驗屍,或許能從遺體中查出毒藥殘留,進而確定毒藥種類!”
“開棺驗屍”四字一出,眾人皆驚。
司徒霸猛地抬頭,眼中滿是複雜,開棺驗屍對逝者而言是極大的不敬,可這又是查清真相的唯一途徑。
禦書房內鴉雀無聲,連燭火燃燒的“劈啪”聲都格外清晰。
就在眾人猶豫之際,司徒玥緩緩開口,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陛下,臣女同意開棺驗屍。母親含冤而死多年,若能通過驗屍查清毒藥,不僅能為母親討回公道,更能揪出月族奸細的線索。臣女相信,母親在天有靈,也會願意協助我們查明真相。”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司徒霸身上。
他沉默了許久,終是緩緩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聲音嘶啞卻堅定:
“陛下,臣……同意開館。玲瓏不能白死,司徒府也不能一直被蒙在鼓裡。即便對不住她,臣也要查清真相!”
東方玨看著殿內眾人的決心,重重一點頭:
“好!既然司徒將軍與玥兒都同意,此事便定了。朕會命太醫院院正與欽天監一同前往司徒府祖陵,選定吉日開棺驗屍。在此之前,慕容馨、司徒玥,你們繼續追查柳氏身世;司徒將軍,你需穩住府中人心,切勿走漏風聲。”
“臣等遵旨!”
眾人齊聲跪地,禦書房內的燭火搖曳,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
司徒府祖陵依山而建,鬆柏蒼翠如墨,暮色將青石板路染得泛著冷光。
一行人踏著沉緩的步伐穿過碑林,太醫院院正與欽天監官員已在水玲瓏的墓前等候,羅盤置於青石供桌上,指針微顫,似也感應到即將到來的變數。
眾人按序站定,站位悄然間便顯露出各自的身份與心緒。
司徒霸身著素色常服,鬢邊白發在暮色中更顯蕭索,他站在墓前最前方,脊背挺得筆直,雙手卻死死攥著衣角,那是既盼著真相大白,又怕驚擾亡妻的矛盾與煎熬,眼底深處藏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怯懦,仿佛隻要棺蓋不開啟,水玲瓏便還能維持著“安然長眠”的假象。
司徒玥站在父親身側稍後,一身淺灰衣裙襯得她麵色愈發蒼白,卻比任何人都要鎮定。
她目光牢牢鎖著墓碑上“水氏玲瓏”四字,睫毛微垂,掩去眸中翻湧的期待與不安。
她既想為母親討回公道,又怕驗屍結果會撕開更深的傷口,讓父親再度陷入崩潰。
東方辰與慕容馨分立墓道兩側,形成一種無形的守護姿態。
辰王一身玄色錦袍,墨發束得一絲不苟,平日裡溫和的眼神此刻凝著冷冽,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目光掃過四周的鬆柏與陰影,警惕著任何可能的異動。
慕容馨則握著那柄曾在審訊室用過的軟鞭,鞭梢輕貼地麵,她微微蹙著眉。
視線落在欽天監官員手中的羅盤上,似乎在思索著“吉日開館”是否真能順遂,眼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
東方璃與慕容軒站在稍遠些的供桌旁,形成第二重警戒圈。
璃王依舊是那副散漫模樣,指尖敲擊著供桌邊緣,節奏卻比往日快了幾分,看似漫不經心的目光實則將祖陵的出入口儘收眼底。
慕容軒捧著醫書與驗屍工具,眉頭緊鎖,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天色,又低頭核對工具,顯然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驗屍做最後的準備,臉上滿是嚴謹與凝重。
最外側站著禦風與傾書,兩人已換上便於行動的短打,腰間彆著鐵鍬與撬棍。
禦風身形挺拔,麵色冷峻,雙手按在工具上,隻待指令便動手。
傾書則稍顯沉穩,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一圈,似乎在觀察每個人的神色,又像是在確認周遭環境是否安全,眼底藏著幾分職業性的警惕。
“吉時到。”欽天監官員終於開口,聲音打破了祖陵的寂靜。
禦風與傾書立刻上前,鐵鍬插入封土的瞬間,發出沉悶的“噗”聲,在空曠的祖陵中格外刺耳。
司徒霸猛地閉上眼,指節攥得更緊,仿佛那鐵鍬不是挖在土裡,而是挖在他心上。
司徒玥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看向那不斷被挖出的泥土,指尖的玉簪幾乎要嵌進掌心。
半個時辰後,厚重的棺蓋終於暴露在暮色中,上麵刻著的纏枝蓮紋已被歲月侵蝕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