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後,村外那片規劃好的土地被翻墾一新,撒下了帶著希望的棉籽。
霍母乾勁十足,帶著村裡的老把式們,按照農科所技術員的指導,精心侍弄著這片寄托著工坊未來的棉田。
棉苗破土而出,嫩綠點點,給初春的田野增添了無限生機。
與此同時,工坊的訂單壓力並未減輕。
半自動織布機的引進計劃被迅速提上日程。
沈靜文和老周跑了省城幾處設備廠,最終在霍寧川一位做外貿的朋友牽線下,聯係到了一家能提供小型、操作相對簡便的半自動織布機的德國設備商。
設備運抵的那天,幾乎全村都來看熱鬨。
嶄新的機器閃著金屬的光澤,與旁邊那些飽經歲月、木質溫潤的老織布機形成了鮮明對比。
安裝調試由設備方派來的德國工程師漢斯負責,他動作麻利,神情專注。
但看著滿屋子或好奇或緊張地盯著他的婦女們,以及角落裡那些依舊在“唧唧複唧唧”運作的老織機,碧藍的眼睛裡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他不太理解為什麼在引進現代設備的同時,還要保留這些“古董”。
“沈女士,”調試間隙,漢斯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問沈靜文,“這些舊機器,效率很低。為什麼不全部換成新的?”
他指了指旁邊王大娘手下那台老織機,梭子穿梭的速度確實無法與旁邊預熱中的半自動機器相比。
沈靜文還沒回答,正在旁邊幫忙遞工具的朵朵搶先開口,她指著老織機上朵朵畫的“織布小精靈”貼紙,用稚嫩但清晰的英語說:
“老機器有呼吸!就像奶奶!新機器……快,但是沒有呼吸!”
“呼吸?”漢斯愣了一下,沒太明白這個小女孩的意思。
沈靜文笑了,她拉過朵朵,溫和地對漢斯解釋:
“漢斯先生,中國的老織布機,在很多人眼裡不僅僅是工具。它的節奏、聲音、甚至它需要人全身心投入的那種韻律感,是我們幾千年紡織文化的一部分。我們引進新機器是為了提高效率,滿足訂單,但保留這些老織機,是為了保留這份‘溫度’和‘呼吸’。”
她指了指工坊牆上掛著的朵朵畫的工坊全家福和介紹海報,“這也是我們‘鄉村工坊’故事的靈魂。”
漢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些老織機,又看了看朵朵充滿童真的畫,再看看旁邊緊張又認真觀摩新機器操作的婦女們,似乎有點理解了。
新的半自動織布機很快調試完成並投入試運行。
其效率確實驚人,轟鳴聲中,布匹像流水一樣傾瀉而出,看得王大娘、張嬸等人目瞪口呆,嘖嘖稱奇。
“老天爺,這……這也太快了!”張嬸摸著剛織出來的、同樣厚實但紋理更加均勻的粗布,又驚又喜。
“是好快,”王大娘卻微微皺了下眉,摸了摸布麵,“可這布……摸著怎麼好像少了點啥?”
少了點啥?
很快,問題就顯現出來了。
新機器織出的布,雖然效率高、紋理均勻,但當她們按照老方法,給這種布噴上草木灰塗層後,效果卻不儘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