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浸透墨汁的棉絮壓下來時,王林帶著隊伍蜷縮在四馬橋鎮西的破窯裡。這個廢棄的瓷窯依山而建,窯洞口被茂密的灌木叢遮掩,透過枝葉縫隙能看到鎮上零星的燈火。擲彈排的戰士們正借著月光擦拭手榴彈,木柄上的紅布條在夜風中微微飄動——這是從橋頭鎮民團繳獲的新裝備。
"營長,炊事班煮了野菜糊糊。"林火旺端著粗瓷碗進來,碗沿缺了個口,裡麵的糊糊飄著野蔥香氣。他身後跟著兩個戰士,抬著一副簡易擔架,程翠林雙目緊閉,嘴唇乾裂起皮,腹部的繃帶滲出暗紅汁液。"政委還是沒醒,"林火旺壓低聲音,"剛喂了半碗糊糊,都咽下去了。"
王林摸出橋頭鎮繳獲的黃銅望遠鏡,鏡身上刻著"德國製造"的字樣。通過腦海中的3D地圖,四馬橋鎮像個沉睡的巨人臥在山穀中,鎮內的藍色光點稀疏分布——看來民團主力已經東調,隻留下少量駐守。"各排注意,"他壓低聲音,"今晚嚴禁生火,明天拂曉前吃乾糧,張紅土帶偵察班提前兩小時出發。"
啟明星剛在東方閃爍時,張紅土帶著黃木生的偵察班消失在晨霧中。兩個小時後,偵察組長氣喘籲籲地跑回來,草編的草鞋沾滿泥漿:"營長,東北方向發現大股民團!"他從懷裡掏出用油紙繪製的草圖,"官道上有1個連的民團,押送著十幾個紅軍,正往四馬橋方向移動。"
王林抓起望遠鏡和步槍,跟著偵察班匍匐前進。隊伍在齊腰深的茅草叢中移動,露水打濕了破軍裝,冰冷的寒意透過磨破的鞋底滲入骨髓。當爬到一處斷崖時,張紅土突然拽住王林的衣角——前方三百米的官道上,一支民團正押著擔架緩緩移動。
"望遠鏡給我。"王林趴在斷崖邊,鏡筒裡浮現出蜿蜒的隊伍。約一百個灰布軍裝的民團簇擁著五副擔架,中間一個騎著瘦馬的胖子格外顯眼,正搖頭晃腦地哼著淫曲,手裡把玩著翡翠煙嘴,腰間彆著鑲金的左輪手槍——地圖顯示這是道縣團總何漢。
"再靠近點。"王林咬著牙向前爬了十米,身下的碎石硌得肋骨生疼。第五副擔架上躺著個高大的紅軍,雖然麵色蒼白如紙,但那熟悉的濃眉毛和高顴骨讓王林心臟驟停——是陳師長!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腹部纏著滲血的繃帶,顯然受了重傷。
"撤!"王林猛地拽動身邊的葛藤。回程的路上,他在地圖上標出民團的行進路線:"他們會經過清水塘,那裡是U形山穀,溪流對岸有片開闊地,正好設伏。"
隊伍像壁虎般貼著山壁移動時,日頭已經升到頭頂。清水塘的溪流潺潺流淌,水底的鵝卵石清晰可見。王林蹲在土坡後側部署:"陳阿海帶一排隱蔽在左側灌木叢,等民團過半再動手;鄭水生帶精銳班組成解救小組,專門負責解救師長擔架;劉根勝擲彈排埋伏在溪流拐彎處,聽我命令投擲手榴彈!"
他特彆指向地圖上師長擔架的位置:"解救小組分成三個梯隊,鄭水生帶第一梯隊正麵突擊,目標是師長擔架;黃木生帶第二梯隊側麵包抄,清除擔架周圍的民團;第三梯隊負責建立防禦圈,掩護撤退。記住,優先保證師長安全!"
王林從背包裡掏出三塊紅布:"這是信號布,"他分彆交給三個排長,"舉紅布就是停止射擊,舉兩塊紅布是緊急撤退,舉三塊紅布是解救成功。我在這裡指揮,你們按預定計劃行動。"他拍了拍鄭水生的肩膀,"師長就交給你了。"
"營長放心!"鄭水生立正敬禮,這個曾經的步槍手現在已經成長為能夠獨立指揮的排長,在三倍成長速度的加持下,他的戰術意識突飛猛進。
官道上的民團漸漸走近,何漢突然勒住馬韁,得意洋洋地對身邊的護兵吹噓:"知道擔架上是誰嗎?赤匪的師長!"他摘下翡翠煙嘴,唾沫星子飛濺,"抓住這條大魚,委員長賞大洋五千,老子就能升團長!到時候帶你們吃香喝辣,每個弟兄都娶三房姨太!"
"打!"王林揮動紅旗的瞬間,劉根勝的擲彈排率先發難。二十顆手榴彈呈扇形飛向民團隊列,精準落在前後兩段——這是王林特意設計的"分割戰術",將民團截成首尾不能相顧的三段。最前排的手榴彈正好在彈藥箱上方爆炸,連環的殉爆將民團陣型徹底打亂。
陳阿海的機槍組隨即開火,兩挺捷克式輕機槍在三倍成長速度加持下,子彈組成交叉火力網封鎖了民團後退的山路。"左側包抄!"鄭水生帶領三十名步槍手涉水衝鋒,刺刀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們分成三個戰鬥小組,像三把尖刀插入民團潰散的陣型。
何漢的坐騎受驚直立時,這個團總還死死攥著翡翠煙嘴。當他連滾帶爬躲進路邊茅草叢時,李鐵柱帶領的捕捉小組早已在此等候。"抓住他!"兩名紅軍戰士如猛虎撲食,將何漢反剪雙臂按在泥地裡,粗糙的麻繩瞬間捆了個結實。"放開老子!老子是道縣團總!"何漢的叫囂被一記槍托砸回喉嚨。
王林站在土坡上舉著望遠鏡,鏡筒裡各戰鬥單位正有條不紊地清剿殘敵。鄭水生的解救小組已經將師長擔架抬到溪流對岸,黃木生帶領的刺刀班正逐片搜索灌木叢。"舉三塊紅布!"王林高聲下令,三麵山坡同時豎起紅布信號——這是合圍的指令。
肅清殘敵
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當最後一名民團舉著步槍走出茅草叢投降時,夕陽已經開始西斜。王林踩著滿地的彈殼走下土坡,鄭水生正向他報告戰果:"營長,共殲滅民團117人,俘虜32人,其中包括團總何漢,繳獲步槍83支、輕機槍2挺、手榴彈67顆,還有......"他指著被捆在擔架旁的何漢,"這家夥褲襠都濕了。"
何漢此刻像灘爛泥癱在地上,翡翠煙嘴的碎片還沾在嘴角。
“傷亡統計了嗎”
“我們犧牲了11個同誌,傷了9個,是輕傷。”鄭水生黯然道。
王林踩著滿地彈殼走向溪流對岸時,鄭水生正蹲在擔架旁給師長喂水。陳師長的眼睛半睜著,渾濁的眼珠艱難地轉動,腹部的繃帶已經重新包紮,滲出的血跡比之前少了許多。當王林的影子投到擔架上時,師長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淡紅色的血沫。
"師長!"王林趕緊蹲下身,右手不自覺地按住腰間的駁殼槍——這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麵對這位傳說中的英雄。陳樹湘的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嘶啞的氣音。王林注意到師長的左手緊緊抓著擔架邊緣,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102團3營代理營長王林,向師長報到!"王林的聲音有些發顫,他不知道該行軍禮還是鞠躬,隻能笨拙地站在擔架旁。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陳樹湘緊繃的神經。師長的眼睛猛地睜大,渾濁的瞳孔裡閃過一絲清明,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緩緩鬆開了緊握擔架的手。
他的頭突然歪向一側,徹底失去了意識。鄭水生趕緊摸向頸動脈,隨即鬆了口氣:"營長,師長隻是昏迷了,脈搏比之前有力!"
王林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他望著昏迷的陳樹湘,突然明白剛才那一瞬間師長為何會如此反應——從文塘伏擊到被俘,這位鐵漢一直靠著意誌力硬撐,直到聽到"自己人"的聲音,才終於放下了千斤重擔。